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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云把离府的计划和竹月一说,又把三合庄的地契交到她手里。

“以后,我要收回庄子,彻底断了宋府的财路,看他们还能不能过得如此逍遥自在。”

可经过这一遭,竹月早已没有当初那份杀人出逃的勇猛,她看淡生死,也不在乎名节和钱财,之所以还苟延残喘、努力活着,只是舍不得晚云。若没了她,晚云该多孤单无助啊,她不愿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

“小姐,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义无反顾地支持你。你要留在将军府,我便拼尽所有保护你,若你决意离开,天涯海角我也跟着你。我可以出去浆洗缝补、还可以裁衣绣花,靠着自己这双手我也能养活你。”

晚云心里酸涩难忍,感动得一塌糊涂,不顾竹月的推搡阻拦,硬扑到她怀里,大哭起来。

趁着竹月养病这几日,晚云把她们的银钱全部收拢起来,和地契一同藏到周砚的书房里。至于周砚的银票和地契房契,她则全部锁到柜中,打算走的时候再把钥匙交给秋灵。

她还计划提前写一封和离书,一并放到柜中,只是多次提笔,始终写不出一个字来。

等到走那日再写吧,她这样想着,也许那个时候才能狠下心来,真的跟周砚说道别。

晚云每日躲在禾风院,几乎连卧房都没出,熬过一日又一日,把出行路线想了又想,既期待着摆脱这些纷扰,开始全新的生活,可又对未知的前路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不论哪一条路,似乎都不容易。

就在竹月病症已经大好,还剩两日便可结束服药之时,一个消息传到将军府,让青玉轩炸开了锅。

与北夷部落和谈失败,皇上任命苏尚书担任使臣,再去北疆谈判。同时也册封苏家长子苏林、次子苏青分别为征北大元帅和兵马副元帅,率兵十万,以护送和谈使臣为由一同前往北疆。

此举一来是为彰显我邺朝兵强马壮,对北夷起威慑作用;二来若北夷部落仍旧冥顽不灵,决意分裂,那随行的兵马便随时可踏平北夷,将属国变成我邺朝疆土。

苏梅兰听闻消息,只觉得天都要塌了,父兄全都要出征,那苏府岂不是成了一个空壳子?虽说现在还在谈判阶段,可谁知会不会起战事呢,战场刀剑无眼,万一父兄有个三长两短,苏府就彻底完了,她再也没有任何可依靠之人。

到那时,周穆还会如此体面地待她吗?

她一直以为,周穆不敢彻底与她撕破脸,是因为忌惮父亲的权力,若苏府失势,他一定会一纸休书,将她离弃。

为了不让担心的事发生,她必须先发制人,用尽一切手段,先让自己在将军府彻底站稳脚跟。

出征前,苏大人在府中设宴,邀请家中亲眷一叙,也算是为他自己和两个儿子送行。

宋府的人在邀请之列,将军府的亲眷自然也是要去的。

晚云其实并不愿去赴宴,她不想再见父母,与苏家两个哥哥也并不亲厚。只是念及姨父和表哥们全都要奔赴边疆,姨母此刻应是最伤心难过了,晚云不得不去探望。

若论起对她的照顾关心,姨母早已胜过了父亲母亲。她时常借着梅兰表姐的名义,邀她去苏府做客,给她好吃的,给她做衣裳,还偷偷塞给她银子花。

这些晚云都铭记在心,希望有朝一日能报答她的恩情。可晚云自觉卑微如尘,除了去看望一下,说几句宽慰的话,她什么也做不了。

让晚云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反倒让她和苏梅兰的关系缓和起来。

晚云打心底里同情苏梅兰,她知道苏家三兄妹一直是相亲相爱、感情深厚的。而姨夫也将兰姐姐视若掌上明珠,对她百般疼爱,如今她最爱的至亲就要离开,她心里的悲痛可想而知。

苏梅兰一时也惊慌失措,偌大的将军府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晚云是她的血亲,也了解苏府的境况,或许只有她才能体会她的无助和伤心。

姐妹两个在巨大的家中变故前,又忘记了那些小情小爱,开始团结起来,互相安慰和理解着对方。

甚至回苏家赴宴那日,苏梅兰都没有和周穆同乘,而是选择和晚云坐一辆马车,她实在太需要别人的抚慰和陪伴,而这些周穆是断不会给她的。

让晚云吃惊的是,苏府里没有想象的那般死气沉沉,反而姨夫和两个表哥都踌躇满志,显得兴奋异常。

姨夫当然是自信满满,要靠着满腹经纶、鬼才雄辩去说服北夷和谈。而两个表哥则一心盼望着,能把北夷打得落花流水、割地求饶,如此他们才可建功立业,光耀门楣。

男人们总是带着满腔热血和家国理想,妄想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可女人们却只盼望着,他们能身体无虞,安于家宅。

在苏府,晚云不仅见到了父亲母亲,还见到了宋朝雨。

那时她刚从姨母房里出来,心情有些压抑,便独自去廊亭边坐着透气。正巧母亲带着宋朝雨,正往姨母那边去,三人在廊道里正面相迎。

宋朝雨的眼睛里,已没有了原先那股骄横,她脸色苍白,神情漠然,卑微地勾着身子,始终垂丧着脑袋。

晚云看向她平坦的肚子,不禁吃了一惊:“你的孩子呢?”

宋朝雨眼眶发红,没有答话,宋夫人叹气道:“前几日已经生了,被世子气得早产了。那孩子在肚子里才待了七个月,出生的时候脸色发青,哭声都没有,也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晚云更加震惊了,看向宋朝雨:“你还在月子里,怎么就出来走动了?”

宋夫人还没开口,宋朝雨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还不是父亲逼着我来的,谁愿意来参加这劳什子的家宴,我身子正难受着,心里也委屈至极。可父亲一句关心问候都没有,只嫌我没出息,被世子赶出了王府。”

晚云道:“世子并非良人,那雍王府也不是安身立命之地,离开也好。父亲一向趋炎附势,讲究面子,如此气恼也是意料之中,等他顺过这口气便好了,他素来喜欢你,想必也不会介意你回家中长住。”

晚云本想宽慰几句,可宋朝雨却并不领情,她双眼通红,恨不得把晚云碎尸万段。

“宋晚云,你还有脸说,我有今日都是拜你所赐。你现在嫁得高门大户,就装出一副仁慈的嘴脸,来说教我。呸!我不稀罕你的同情,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不想看见你。”

晚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回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是太给你脸了,竟然还对你心存歉意,现在看来,我下手还是不够狠,居然让你有后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