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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砚并未言明是走是留,对晚云的话也含糊其辞,每日里依旧早出晚归,忙得不见人影。

晚云同他赌气,不但继续收拾着自己的行李,还把先前收进去的周砚的物品又拿了出来,故意摆在地上给他看,表明自己要单独过的决心。

周砚任由她把卧房里弄得凌乱不堪,不阻止也不劝说。

白日里晚云不搭理他,他也不去招惹,只是一到夜里,烛火一灭,被窝里喘息声和呻吟声此起彼伏,两个身子总是不自觉地交缠在一起。

青玉轩内,周穆刚将书房里的东西收拾完毕,命武辉先搬到随行马车上,他又独自回到卧房,去取他的盔甲和配剑。

苏梅兰听到外间有动静,忙撑着身子下床,一路扶着桌椅几案,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周穆!”她喊了他一声,无力地倚靠在屏风上,这么多天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足这个房间。她满怀欣喜,以为他是回来看她。

直到看见他抱在怀里的盔甲,和握在手中的刀剑,她才突然明白过来,眼里的泪水汹涌而出:“你要去北疆,是不是?”

周穆没有回答,也没否认。

看着眼前瘦骨嶙峋、面无血色的苏梅兰,想到她先后失去几位至亲,周穆终于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你好好将养身子,苏府那边多回去走动,苏夫人是个坚强的女人,可她也需要你的陪伴。将军府以后交由周砚做主,你若有何难处,可去寻求他的帮助。他对你一直敬爱有加,望你看在周砚的情分上,也别再为难晚云了,大家各自为安吧。”

苏梅兰听着他的话,哭得浑身发颤,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虽然大家都瞒着她,可她又不傻,落胎这么大的事,母亲都不曾过来探望,定是府中出了大事。她命身边的丫头去苏府一打听,才知晓家中又在办丧事。

“北疆”这个地方对她来说,不是边关疆土,而是一个可怕的坟墓,带走了他的父亲和兄长,如今又要带走她的夫君。

她哭着爬到周穆跟前,死死攥住他的衣角,哀求道:“求求你,别去,别丢下我!”

周穆狠心拉开的衣角,准备离去,苏梅兰却依然不肯放弃,扑过去抱住他的双脚。

“求你答应我,一定活着回来!”她声泪俱下,心如刀绞,放下一切自尊和颜面,苦苦哀求:“只要你平安归来,我便同意和离。只要你回来,你便是自由之身,你喜欢谁,想娶谁,都可由你心意。”

苏梅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周穆的爱已近乎癫狂。从强行嫁入将军府,到小心翼翼维系他们的关系,再到草木皆兵嫉妒一切靠近他的人,最后到现在放他自由,她跨出的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因为爱他,她什么都可以放弃,抛下礼义廉耻,背弃人性亲情,她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尽了。

在周穆即将奔赴战场这一刻,在她以为她会像失去父兄那样,永远失去周穆的这一刻,她突然醒悟过来,明白爱一个人就是该成全他。

所以她妥协了,放弃了。

可此时的周穆,已不再需要自由。因为他也选择了成全晚云。

周穆长长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盔甲刀剑,俯身将苏梅兰抱回床榻上,替她盖好被衾,颓然道:“不必,你若不想和离,可一直在将军府住下去,我会将你视为家人,保你一世荣华富贵。至于其他,我实在不能给你更多。”

说罢他离开床边,转身朝门口走去。

只是,在路过妆奁台时,他目光迟疑一下,顺手从台面上拿走了一只白玉簪——那是他与晚云的定情之物。

第二日清晨,晚云揉揉酸软的腰肢,翻身起床。她在屋内四处看了看,又不满地撇了撇嘴。

周砚这个坏蛋,昨晚还热情似火,对她殷勤周到,哪知天一亮,他就跑得比兔子还快,人影都瞧不见了。这分明是在故意躲着她,怕她提搬家之事。

她可不想继续耗下去,既然他要玩拖延战术,那她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自己先搬走,看他会不会着急。

晚云做好决定,便命竹月和秋灵把行李归置到一处,再叫几个小厮搬到东门,她去找何管家安排马车,然后到门口与她们汇合。

当何管家看到晚云之时,着实吓了一跳:“二奶奶,你怎么还在府里?”

“放心,我马上就走。”晚云冷冷答道,“给我安排两辆马车,一辆乘用车,一辆拉货板车。”

何管家为难道:“乘用马车倒还有一辆,可拉货的车已被大爷全部占用,实在没有多余的。”

晚云眨了眨眼,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他要那么多货车做何用?”

何管家这才反应过来,忙问道:“二奶奶这是不知道?大爷和武阳武辉二位大人,今日一起出征,去往北疆打仗。本来他们三人东西不多,可老夫人和二爷又给添置了许多衣物吃食,装了几大车......”

晚云听不清他后面说了些什么,脑子里嗡嗡直响,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由两个丫鬟搀扶着,回到了卧房里。

她愣愣的坐在桌前,茫然不知所措。

周穆走了,所有人都知道,却唯独瞒着她。

他明明说过不会去战场,难道是在苏府那晚,她说了那些绝情的话,逼走了他?所以他临走都不肯让她去送行。

晚云正胡思乱想着,一抬头忽见周砚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她忙藏起自己的慌乱神色,咧嘴笑了笑,淡然道:“你去哪儿了?一大早就不见你人影。”

周砚看着晚云,她真是一个不擅长撒谎的人,勉强的笑容、闪躲的目光,连声音都在发颤,对于大哥的事,她大概是想问又不敢问吧。

他拉过晚云的手,才发现她掌心满是湿汗。他拿出手帕,一边轻轻擦拭,一边冷静回道:“我和母亲去为大哥送行了,他今日出征北疆。我答应他,在他回来之前不会离开将军府,替他守好这个家。所以,这就是我为何不肯现在搬离的原因。”

“那你为何不让我去?”晚云低声道,问得毫无底气。

周砚沉默良久,还是说了实话:“他怕你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