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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晚云吃了两个时辰。中途吃得打瞌睡,还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后舍不得没吃完的饭菜,又让掌柜的热了热,继续吃了许多。

直到胃里已有些恶心,林夕才抽走她的筷子,命人将剩菜端走。

他又让厨房新做几样肉食,用食盒装好,眼看着天色渐暗,便催促着晚云早些回府。

马车在将军府的大门口停住,周夫人、苏梅兰、竹月和秋灵都焦心地等在门口,见到晚云从车里出来,在林夕的搀扶下,缓步走下脚踏,几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竹月和秋灵各接过一袋米,先进屋存放。

晚云和林夕简单道别,目送他驾车离开,才回身朝府内走去。

周夫人和苏梅兰一左一右跟在晚云两侧,几人慢慢走进屋内。晚云满心欢喜,刚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苏梅兰阴沉着脸。

“妹妹,这段日子周砚不在家,下人们也全部放出去了,府内现在是一个家丁都没有。这种时候,你跟一个男人在外面待到天黑,还大摇大摆地坐着他的马车回家,叫周遭左邻右舍看见,还不知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你也该注意些才是。”

晚云心生不悦。

“若真有什么难听的话,多半也是姐姐传出去的吧?林老板是周砚的朋友,也正因为周砚不在家,所以才特地关照他的家人。他说以后会给我们提供衣食物品,如姐姐不愿意受嗟来之食,从明日起,买粮之事便由你负责吧。

“我身子越来越重,实在是跑不动了,唯一的马也拿去换粮了。至于以后该如何生活,我也没主意。这当家之权,我今日便交出来,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

周夫人见晚云真的恼了,忙过来打圆场:“晚云啊,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梅兰一贯心眼小,你别跟她计较,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你现在可怀着咱们周家的第一个小孙儿,管家权当然还是该给你,你想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看着周夫人把晚云当祖宗一样供着哄着,苏梅兰的醋意更甚了,从前母亲可是与她最亲近,可自从晚云有了身孕,母亲便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日日像下人一样服侍在晚云身边,对她反而越来越冷淡。

苏梅兰一脸愤懑,坐到侧旁的椅子上去:“那男人看她的眼神暧昧至极,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你自甘堕落,为了一口饭食对人投怀送抱,我管不着。可你别污了将军府的名声,我丢不起这脸。”

竹月实在听不下去,拳头捏的发颤,怒道:“苏梅兰,你再敢污蔑我家小姐,口出秽语,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苏梅兰也不甘示弱:“你一个丫鬟,也敢骑到我头上来耀武扬威?你再以下犯上,我便将你和秋灵那丫头也放出府去自谋生路。咱们已是过得艰难,还得养着两个闲人。”

晚云长长地深呼吸一口,尽力不让自己动怒,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现在身子不便,几乎做不了粗活,你和母亲也五指不沾阳春水,一天端着主子的架子,除了穿衣吃饭,什么都不做。这府里的活都是他俩在操持,早起晚睡,比谁都劳累,你才是那个闲人,没资格说道她们。”

“她们原就是下人,这些活计本该她们做。现在米粮如此贵,她们一天光吃饭都得花多少银子?你就是自私自利,把我和母亲身边的人都赶走,只留你屋里两个丫头伺候,分明就是针对我们……”

苏梅兰念叨不停,把这段日子的不满全都一吐为快。

可晚云早已没耐心听下去,笑着吩咐秋灵去把食盒里的菜热一热。

当香气扑鼻的饭菜摆上桌,苏梅兰才终于闭上嘴,饥饿的眼神不时往桌上瞟,肚子里的馋虫钻得五脏六腑都在发疼。

可谁也没叫她过来用膳,晚云坐在桌边给周夫人一一介绍菜名,告诉她这菜是天香楼的大厨亲自动手烹制,往日里普通食客去楼里都吃不到,更不要说在这种特殊时期了。

而这些美味绝伦的菜肴,都是林老板安排的。

晚云故意把此话说给苏梅兰听,她不是有骨气吗?那就别吃林夕送的菜。

苏梅兰自小娇生惯养,嫁到将军府后也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从没吃过苦头。可现在,她已有多日没沾荤腥,哪里受得住这些美食的引诱?

她捂住脸哭泣一阵,不情不愿地坐到桌旁来,没有说一句话,只提起筷子,一边贪婪地大口吃菜,一边为自己的卑躬屈膝而泪流不止。

晚云看她这副扭捏的样子,不禁摇头叹息一声。

在这种艰难的世道里,骨气值几斤几两?名声更是毫无用处的东西。只要能给一家人换来衣食无忧的生活,别说让人传闲话,就是让她低眉顺眼去讨好林夕,她也愿意去做。

第二日,林夕天不亮便出发,出了南城门,径直往东边寻去。

他先到达杞县,在城中一打听,前几日确实有一支军队前来募集粮草,可现在百姓手中存粮并不多,他们收获甚少,已于两日前离去。

林夕闻言又绕了一大圈,转至宁县道上。

在即将到达宁县时,他终于与募粮归来的周砚碰个正着,一行人拉着十几车粮食,正往京城方向缓慢行进。

周砚见到林夕,满眼欣喜,拉着他的手寒暄许久。林夕不愿编谎话骗他,对自己这半年的行踪绝口不提,只把话题往晚云身上引。

当周砚得知晚云已有身孕,高兴得又哭又笑,忍不住跑去行李里取来酒囊,一口闷下半袋烈酒,才让自己激动的心稍稍冷静下来。

林夕接过他手里的酒囊,也跟着喝了几口,喃喃道:“当爹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他说的小声,可周砚还是听到了。

“林兄别急,总有一天,你也能体会到当爹的感受。”周砚笑道,“若你实在等不及,等我家孩儿出生,认你做义父也行啊。”

林夕脸色难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才不想白白得个孩子,何况还是宋晚云跟别人生的。

这一夜,周砚彻夜未眠,坐在火堆旁兴奋地描绘着,将来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林夕早已不想再听下去,几次假装睡着,又被周砚故意摇醒,逼着他听他的碎碎念念。

直到天色渐明,林夕才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嘱咐周砚快些回京。

他借口要去其他地方募粮,与周砚告辞,打算先行一步,趁着这个出城的机会,去齐耶达营中看看。

谁知刚走至京郊,林夕便与他不期而遇。此时,齐耶达同样在为粮草不足而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