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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夷军的重重包围之下,晚云自知出城无望,便踮起脚朝城外望去,希望已经出城的父亲母亲能看到她们的处境,在路过澹州的时候,顺道去给周穆传个信儿。

可让她失望的是,方才还停在城墙下的三辆马车,在看到她们被北夷军围住后,便立即扬鞭启程,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个危险之地。

而就在她们一行人被押解回去的同时,周穆派回去送通关文书的亲信,刚从将军府离开,与她们擦身而过。

那亲信回到京城先去军营中找了胡统领,本意是想通过他找到周砚,可一去才知周砚已不在世,他又只得赶去将军府寻周夫人。

待他到达将军府时,才发现府内早已人去楼空,听周围一家住户说,周将军的家眷好似被南陵陈家接走了,他也就未多做停留,立即返回澹州,向周穆复命。

长风看着晚云一家上了马车,又悄悄跟在后面,见马车平安到了南城门,才放心离去。

当晚云她们被送回将军府,严加看管起来之时,长风已离开京城,前往澹州寻找林夕。

她们就这样阴差阳错地错过了出城的所有机会,被困在将军府内,而那些想救她们的人,却都以为她们已平安回到南陵。

那北夷兵是齐耶达旗下副将,对齐耶达和周穆之间的恩怨了如指掌,他扣留周穆家人,自然是想向主子献媚,获得他的信任和重用。

可他也知道,目前正是和谈成功,两国化解仇怨、和平相处的关键节点,而齐耶达是个性子急躁,睚眦必报的人,若现在将周穆家人交给他,他万一杀之为快,那两国势必又得起战事。

他只好先将人藏匿起来,打算等北夷大军入主京城,可汗顺利登上帝位,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再把仇敌的家眷奉上。那时齐耶达想怎么处置这些人都可以。

晚云她们就这样被困在府中,无人知晓,那些北夷士兵把守着各个出口,还从外面锁上了门,不许她们外出,也不管她们死活。

她们吃光了先前林夕送来的粮食,又把偌大的将军府里里外外搜罗一遍,可找到的食物仍是屈指可数,不过两天又断了粮。她们在里面敲门呼喊,可从来无人来应,也没人送过一点食物进来。

断食一天后,晚云饿得昏昏沉沉,喝了两杯水,无力地躺在床上。她很想立马睡着,这样就感觉不到饿了,可无论怎样努力,她就是睡不着。

对周砚的思念又一次涌上心头,她委屈得直掉眼泪,若是周砚还在,她哪里会遭这么多罪。

哭着哭着,她忽然脑子里想起一件事,周砚曾带回许多食物,让她存在将军府的冰窖里,他说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所以在家中还勉强过得去的情况下,她从未去取过里面的东西,时间一久,她竟然忘记此事了。

晚云撑着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忙喊上秋灵和竹月,一起去冰窖里看看。

幸运的是,里面的东西全部都在。有米粮、果蔬,还有许多肉食,除了少部分果蔬已出现腐烂,其余的食物都完好无损。

而这满窖的食物,她们几个人吃半年都绰绰有余。

这日夜里,饭桌旁只有一秉微弱的烛光,桌上六个人都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没有一个人说话,只剩吧嗒吧嗒的咀嚼声交相呼应。

晚云埋头刨了一口米饭进嘴里,却堵在喉咙里难以下咽。酸涩的感觉从脖子间,蔓延到鼻子里,再冲进泛红的眼眶中。

眼泪一滴一滴落进碗里,她没有哭出声,仍是默默地大口刨着饭,心里半是酸楚,半是温暖。

这是周砚最后一次为她做的安排!他已经离开了,却还在冥冥之中保护着她。

晚云她们虽然暂时衣食无忧,可门外的北夷人却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们整日里担惊受怕,有时听到门上有一丁点儿响动,她们都会吓得瑟瑟发抖,以为那些歹人要冲进来伤害她们。

为此,她们不再分开居住,统一搬进了前院的下人房。六个人晚上睡在长长的通铺上,似乎挤在一起让她们更有安全感。

白日里她们也基本上就在前院活动,这样大门外有什么动静,才可以第一时间听到,好随机应变,做出应对。

晚云她们在将军府惶惶不安,艰难度日。另一边,宋氏夫妇带着宋朝雨和他们的小外孙女,慢悠悠地走在回南陵的路上。

因害怕北夷人作恶,他们一家子竟绕过北夷大军驻守的澹州,顺着清罗江走了大半月,才渡河到达庆州。

渡过清罗江就意味着彻底摆脱了北夷军,他们不再担惊受怕,一路走走停停,仿佛出门游玩一样,充满了闲情雅致,观山看水,又用了将近一个月才抵达南陵。

陈老太太满心欢喜,亲自出门相迎,以为终于可以见到分别将近两年之久的外孙女。可马车里下来的人,却一个都不是她想见的。

她再三确认,当知道从京城回来的只有这几个人,大女儿一家和她最心心念念的云丫头都没回来,老太太差点气晕过去。

族长陈生已在祠堂里摆好接风宴,族中各位叔伯长辈和兄弟姐妹也都早早等在那里,正准备好好庆贺一番,陈家的一大家子人,这回总算是全到齐了。

陈生携儿子陈泰亲自登门,来陈家老宅请老太太过去开席。可走进屋内才看到,老太太阴沉着脸,正在责骂站在堂中的几人。

陈泰四处张望一阵,不觉间皱起了眉头,问道:“晚云妹妹呢?她为何没回来?”

他一问,老太太再也绷不住,呜咽着哭了起来:“我的云儿被他们几个狠心的人抛下了。于嬷嬷说她还带着身子呢,她一个人可怎么办呐!”

“老祖母,您别着急,我现在立即带人再去京城,一定把妹妹接回来。”陈泰急忙安慰着老太太。

宋之山捋了捋胡子,慢吞吞地开口道:“没用,没有通关文书,北夷人不会放人的。”

“那我先去澹州,不是说周将军的大军还驻扎在澹州吗?我去找他拿通关文书,再去京城接晚云。”

宋之山叹了口气:“来不及了,北夷人只给三个月的放归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你怕是还没赶到京城,期限就到了。别到时候人没接回来,你还被扣留在北边,做了北夷子民,那才真成了笑话。”

老太太一听这话,哭喊着站起来,不顾众人阻拦,直直朝门外走去。

“既然回不来,那便让我去京城吧,我去陪着云儿,我去当北夷子民。”她说着跨出门槛,情绪激动地喊着人备马车。

可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忽然抽搐几下,捂住胸口,仰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