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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治疗大半月,仍不见醒,朝中大小事务无人能抉择,为防止国家生乱,太后下令宫中,不可将皇上的病情向外透露一个字,只说皇上需好生静养,要休朝一段时日,朝臣若有事情奏报,递上书折即可,皇上自会批阅答复。

奏折先是送到太后宫里,她一深宫妇人,从未沾染前朝事宜,面对各种地方问题,迟迟拿不出主意,只得找来周穆征询意见,如此坚持了几日,她索性把折子交由周穆批阅,自己则一门心思扑在皇上身上。

太后相信,皇上好起来才是最要紧的事,她只要悉心照料,皇上必然会有醒来那一日。

可大半月过去,不但病症没有任何好转迹象,皇上昏迷多日的消息还不胫而走,朝堂上下惶恐不安,大臣们多次在宫门前聚首,请求入宫面见皇上。

其中闹得最厉害的,便数左丞相萧言,他是萧皇后的生父,现在皇上突发恶疾,宫中随时可能易主,他的外孙是嫡子,有机会继承大统,怎能不着急?

他联合朝中交好的大臣,一同闯宫,扬言不见皇上誓不罢休,只要确定皇上生还无望,他会联络朝臣拥立二皇子登基,前朝有他坐镇,后宫有太后和皇后支持,再加上回京后,皇上曾重新立下传位诏书,并亲自交给他保管,所以,这皇位只能落在他外孙头上。

周穆即使手握兵权又如何?萧言料定,他并不敢举兵造反,要想夺位,除非杀光前朝后宫,可天下悠悠众口,又有谁人能堵?周家世代忠良的好名声,他周穆不得不顾及。

萧言老奸巨猾,自认为聪明一世,善于拿捏人心,可他万万没料到,皇上病重的消息就是周穆传出去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引起朝堂震动,好让这些心怀叵测的人,主动提出拥立新君。

见萧丞相带人闯宫,孟田假意阻拦几下,便一脸无可奈何地放他们进去了。待一行人气势汹汹地走到皇上寝宫,尾随在后面的孟田,才又带领禁军突然出现,大声呵斥众人对皇上大不敬,不经传唤擅自入宫,他一声令下,将在场所有人一网打尽。

皇后听闻父亲被禁军所抓,急得直哭,匆匆来至太后跟前求情,恰巧周穆也在太后宫中,他正请太后示下,该如何面对眼前动荡的朝堂乱局。

太后叹了叹气:“皇上也不知何时能苏醒,如今要稳定人心,只有从二位皇子里选出一位,暂代国君一职。”

周穆点点头,命人呈上两封诏书。

“这封是从萧丞相身上搜出来的遗诏,诏书上所言,是皇上驾崩后,由二皇子继承大统。不知太后和皇后可知晓此事?”

太后一脸茫然,表示并未听说,皇后虽听萧丞相提及过,可父亲人还在周穆手里,她生怕说错一句话,他们父女便要天人永隔,因此也低着头,默不作声。

“既然如此,这封诏书便是无用之物,拿出来也难以服众,仅凭萧相一家之言,空口无凭做不得数。”

周穆说罢把遗诏丢到一旁,又拿起另一封递给太后。

“这是当初在澹州城,皇上亲手所书的立储诏书,明确大皇子为太子,此事前朝后宫众人皆知,落款清晰,玺印完备,一应程序皆无纰漏,太后和皇后是否认可?”

太后恍然明白过来,明面上是丞相在逼宫,要立二皇子为帝,实则却是周穆在暗度陈仓,先控制了拥立二皇子的朝臣,又拿着太子诏书来逼迫她和皇后点头。

事已至此,太后别无选择,不论丞相的诏书是真是假,皇上又是否真的有更换储君的打算,她们都只能顺着周穆的意思说,毕竟宫中禁军全都听命于孟田,而孟田又众所周知,是周穆的党羽,说到底,她们包括皇上的性命都掌握周穆手中。

“周爱卿,我们对太子诏书并无异议,只是哀家担心,皇上生病不足一月,你便急着另立新君,万一太子继位后,皇上又突然清醒过来,又该如何是好啊?”太后语气和缓,试探着问道。

“太后考虑得是,依臣之见,可以先行举行太子册封大典,昭告臣民,皇上身体有恙,休养期间暂时由太子监国。如此一来,对所有人都算有个交待,民心可稳,朝堂安定,太后和皇后也无需担忧皇上醒来后大权旁落。”

周穆以退为进,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太后闻言欣然应允。皇后也依旧不敢出言反对,如今萧丞相还在牢里,人都快没了,还争权做什么,她能做的只剩下服侍皇上和讨好周贵妃两件事。

周穆缓缓舒了口气,即刻传令,明日开早朝,由太后临朝宣读皇上立储诏书,册立大皇子为太子。

因皇上尚在病中,册封大典一切从简,在三日后举行,一旦仪式落成,从此便由太子监国,主理国家大事,太后垂帘听政,从旁辅助。

朝臣们议论纷纷,心中明镜似的,太子刚满十岁,太后又是一介女流,这国家大事谁说了算,当然是在背后支持太子的那个人,可他们敢怒不敢言,太后皇后都没意见,丞相又失踪多日,没人有胆量出头对抗周穆。

太子上位短短一月,做事雷厉风行,朝中人员调动频繁,他从地方选拔许多年轻的官员入京,现有京官年过六十者一律回家养老,其余之人则由吏部制定官员考核规则,政绩、品性、才能皆在考核之列,若一样不合格,第二年必迁出京城,前往地方赴任,若连续三年不合格,则罢官回乡。

六月初八乃皇上生辰,太子为表孝心,率领朝臣前往福寿寺祈愿,并当众昭告天下,只要皇上苏醒,愿免去普通百姓一年赋税,同时大赦天下,轻罪者刑期减半,重罪者不杀,改为流放。

晚云听闻此事,又是欣喜又是担忧,急于找个人确定消息是否可靠。但周穆已经一个多月未回府,她只好去何氏医馆寻何淼,行刑那日他话里有话,定是知道些内情。

晚云到达医馆时,见外堂的伙计和学徒都神色忧伤,闷闷地坐在药柜前,无人上前招呼,她满心疑惑,却并未多言,直接绕过他们去往内堂寻人。

何淼正在收拾行李,看见晚云进屋,也没有停下手中动作,一边折叠衣物,一边笑着说道:“瞧你这副火急火燎的模样,想必是听到太子大赦天下的懿旨了?”

晚云微微点头,眉头却没有舒展,依旧忧心忡忡地问道:“可皇上会醒吗?而且就算他醒来,得知林夕赦免了死罪,又能同意吗?万一他......”

“没有那么多万一,我能让他睡,就能让他醒。”何淼打断晚云的提问,语气里满是自信,“我还能让他醒来后,成为一个半身不遂的废人。放心吧,这江山他是拿不回去了。”

晚云咽了咽口水,又震惊又后怕,这段时日,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可现在真的从何淼口中得知真相,她仍是吓出一身冷汗。

周穆胆子也太大了,弑君可是灭族之罪。

晚云脑子里千头万绪,半晌才回过神,忽然发现何淼已经打包好行李,正命店里伙计帮忙往马车上搬。

“你要去哪儿?”晚云急忙问道。

“逃命呀,我知晓周穆太多秘密,再不逃走,万一他出宫后,杀我灭口怎么办?”

何淼又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木盒,交到晚云手里:“这里面的药,可让那狗皇帝苏醒过来,烦请你帮我转交周穆。”

说完他拍了拍晚云的肩膀,仰天大笑出门而去,坐上车辕挥鞭启程,独自驾着马车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