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叶馨兰的帮助后,金霖爀心头的压力小了一些,有王区长出手,把自己留在政府办是没问题了。
丢面子的事不会发生。
自己倒是可以好好谋算一些,去政府办哪里比较适合。
二十九日,约叶馨兰在市区逛街,算是感谢她对自己的帮助。
三十日,在复地冬湖小区里,金霖爀难得有个完整的周日在家休息。
既然自己跟上了王区长,不管是什么方式,那也算上车了,不用担心巫副区长走以后,自己这些覆巢之下的人,被巫副区长的对头们清算。
十二月一日,市委组织部下文。
青坪区政府党组成员、副区长巫勇军,撤去原职,调任隔壁区的区委常委、区政府常务副区长。
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来青坪区开了一个短会后,巫副区长叶跟政府办,还有综合四科的金霖爀他们集体聊了一会儿,仅仅是勉励大家认真工作,以后有机会儿再聚,丝毫没有提起对金霖爀等人的后续安排。
众人早已猜到,会场冷清结束。
这一日,综合四科的人,除了王民、杨小鹿还在坚守岗位,金霖爀和周姐、叶馨兰都在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和交接材料,准备随时让位置。
晚上,综合四科的几人在金霖爀这个科长的安排下,最后一次聚在一起。
\"这顿火锅,权当给各位饯行。\"金霖爀用公筷搅动着翻滚的红汤,牛油香气裹着热浪扑在每个人脸上。
周姐盯着汤底里沉浮的辣椒,有些对来之不易的稳定生活的茫然。
叶馨兰给金霖爀斟满酸梅汤,玻璃壶嘴磕在杯沿发出清脆声响。
她指甲上的碎钻贴片在吊灯下闪了闪,那是金霖爀偷偷塞给她的奖金买的。
王民低头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想起自己刚调入综合四科时,金霖爀手把手教他怎么在会议纪要里埋\"钩子\",让其他部门主动来对接工作。
\"金哥。\"杨小鹿突然出声,筷子在肥牛卷上悬停,\"你说新来副区长,会不会把办公室大换血?\"她刚烫的羊毛卷随着转头晃了晃,发梢扫过周姐面前的白瓷碟。
周姐正在给金霖爀布菜的手顿了顿,夹起的毛肚又落回锅里。
金霖爀用漏勺捞起一片午餐肉,热油顺着铁勺滴回锅中:\"人事科今早找我移交了巫区长的档案柜。\"他手腕轻抖,肉片滑进周姐碗底,\"新领导的茶杯都摆进那间办公室了。\"
火锅咕嘟声里,王民从鳄鱼皮手包摸出包中华:\"我亲戚在区城投公司,上礼拜问我要不要过去当中层。\"
\"城投现在管着旧城改造项目。\"周姐用纸巾擦着眼镜片,\"去年咱们帮巫区长推的那个智慧社区试点,后续工程都在他们手里,过去的话以前的人脉用得上。\"她扶了扶无框眼镜,镜腿缠着的金丝线在灯光下泛着细密的光。
几人此时各自心中小九九,盘算未来的去向,虽说还坐在一桌,心里估计已经散了。
毕竟没有了巫副区长这么一个大树,单靠金霖爀一个人也撑不起这么多人。
晚餐后的城市像一块被月光浸润的绸缎,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树影在路灯下投出斑驳的光影。
金霖爀将叶馨兰送到她楼下,替她拉开车门时,叶馨兰突然转身,目光在夜色中闪烁着犹豫。
“霖爀,要不要……上去喝杯茶?”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包带,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那是她今晚特意喷上的香水。
金霖爀却只是温和地笑了,他替叶馨兰整理好被风吹乱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明天还要早起,你早点休息。我送你回去只是想确认你安全到家。”
叶馨兰眼中的期待渐渐熄灭,仿佛还有一些庆幸,轻声说:“谢谢你,霖爀。路上小心。”
目送叶馨兰上楼后,金霖爀在原地站了片刻,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时,周姐的名字在置顶聊天框里跳动。
他嘴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发动车子,驶向另一个地方。
冬季最后的几种花已经开始凋谢,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进车窗,落在周姐的羊毛大衣上。
她低头拂去花瓣时,金霖爀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檀香,与叶馨兰的茉莉香截然不同,却让他莫名安心。
“今天怎么想起穿大衣了?晚上不冷。”金霖爀开着车,目光却通过后视镜落在周姐身上。她今天罕见地补了淡妆,口红是豆沙色,衬得肤色格外白皙。
周姐轻笑,手指摩挲着大衣领口:“生活又要迎来改变了,我也变一变。倒是霖爀你,每次送我回去都绕远路,不怕麻烦?”
“麻烦什么?”金霖爀打着方向盘转弯,语气轻松,“顺路而已。再说,和你聊天比听车载音乐有趣多了。”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空调出风口的轻微响动。周姐突然开口:“霖爀,你……有没有想过稳定下来?”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心湖。
金霖爀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他透过车窗看向夜空,月亮正圆,银辉洒满街道。
“以前觉得自由最重要,现在……”他顿了顿,余光扫过后视镜里周姐的侧脸,“现在觉得,有个人能分享生活,或许也不错。”
周姐的呼吸微微一滞,她转头看向窗外,玻璃上映出她泛红的脸颊。“你这算是在暗示什么吗?”她试图用调侃掩盖心跳的加速。
“算不算,要看你怎么理解。”金霖爀笑着回应,却在红灯前停稳车时,突然伸手覆住周姐放在座椅上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周姐的手却沁出薄汗,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彼此的体温在交叠处蔓延。
到了周姐楼下,她却没有立即下车。
金霖爀熄了火,车内陷入一片静谧,只有路旁的虫鸣声断断续续传来。月光透过天窗洒在周姐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银边,她看起来比平时更柔软,也更易碎。
“霖爀,你记得我们第一次在管委会碰面吗?”周姐突然开口,打破沉默,“那时候你总说我像铁娘子,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金霖爀轻笑,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候的你确实可怕,方案被否了三次,你直接把材料摔在我桌上,说‘要么做到最好,要么滚蛋’。”
“那现在呢?”周姐转头看他,眼里有星光闪烁,“现在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金霖爀认真地看着她,月光下她的睫毛在眼睑投下细密的阴影:“现在我觉得,你像一杯陈年普洱,初尝苦涩,细品却回甘无穷。而且……”他忽然靠近,呼吸近在咫尺,“而且,我很想成为那个能陪你一起品茶的人。”
周姐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能闻到金霖爀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合着车内残留的花香,形成一种独特的蛊惑。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触碰到他领口的第二颗纽扣,那是她曾经无意中提起过的“幸运扣”。
“这扣子……”她轻声问。
“你说过,第二颗纽扣离心脏最近。”金霖爀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现在,你能感受到吗?”
周姐的掌心下,是他稳健有力的心跳,一声声,震得她眼眶发酸。
她突然倾身,在金霖爀错愕的目光中,吻上了他的唇角。这个吻浅尝辄止,却像一枚石子投入深潭,激起层层涟漪。
“周姐,我……”金霖爀的声音沙哑,他反手扣住周姐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月光透过天窗倾泻而下,将车内两人纠缠的身影映得忽明忽暗。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周姐靠在金霖爀肩上,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两人像两株相互依偎的藤蔓。
“霖爀,我们这样……算什么呢?”周姐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害怕这只是一个短暂的梦。
金霖爀的下巴抵在她发顶。
周姐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滴在金霖爀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她紧紧攥住他的衣襟,仿佛要将这些年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
两个小时后,车子才从郊外开回来,幸亏车内温度起来了,不然两人得感冒。
回到政府办,又拖拖拉拉的交接了两天工作后,金霖爀终于听到了关于去向的动静。
区长王一帆的秘书陆菀传来消息,区政府督查室有变动。
金霖爀心里立即明白,王区长想要他过去,当一把刀,代替她成为一双眼睛、一根鞭子盯着、打着区政府的人和事。
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自己是副科级,自己去区政府督查室,是平调副科呢?
抑或是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