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婶听着顿时一愣,连忙笑道:“姑娘一定是从东边来的,那几个亲王早就下令封山了,也就只有温玥县主仁慈,给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一条活路。”
温玥顿时眉头一皱,暗自决定回头调查一下这状况,随即又继续问道:
“但你们确定要在帐篷里住两个月么?哪怕建不了房子,弄点草棚也好呀,至少住得舒服一些。”
“哎呀,小姑娘你这设想好是好,但若我们主家有能力搭棚子,我们也不至于要在城外生活了。”
似乎担心温玥没听明白,那婶子继续解释道:
“搭棚子的木材可是有严格限制的,木材要用粮食换,树也不能乱砍,否则会被官差抓的。
“我们主家的粮食也只够我们这些人两个月自给自足的开销,再多也没有了。
“怎么还敢奢望去弄木材,有这个条件也早就进城去了。”
这下温玥才想起,她确实有下了这么一条规定,因为山上若随意砍木,暴雨来临的时候,会出现山崩的,届时就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不过,既然这些人没办法拿出更多的粮食,又能自给自足,只要不给她添麻烦,她也不介意行个方便,顺势赚他们一笔。
如此想着,温玥心中有了初步的计划。
见温玥沈默着,那婶子又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其实我们主家是算好的了,还有一些家里有老有小的,只有一两人能劳作的,才是更遭罪。
“交了城粮后,一家人连吃的都不够,还哪里有余粮换建材找人建房子。”
温玥听着眉头微蹙,疑惑道:“这安城的人就没考虑到这个状况么?
“听说离忧堂就是安城的主人温玥县主建立的,里面就有许多工作可以提供给老弱妇孺的,他们前去离忧堂,应该也不至于如此吧。”
那婶子听着连忙就呸了一声,冷哼一声道:“就怕那些老货都是好吃懒做的,使唤自家媳妇惯了的,让儿媳妇去了离忧堂干活了,谁来服侍她?”
说着她的声音突然小了下来,用手指着前方不远处带着补丁的帐篷,说道:
“就拿前面那周家一家子来说好了,那周家嫂子是真可怜。
“一家老小就指望她一个人,她那相公像个大老爷们似的,啥也不干。
“老太太把管着家里的粮食,小女娃也不过三四岁,一家四口人全靠周家媳妇干活。
“白日她往城里做零工,赚了粮食回来供一家人吃的,晚上还得伺候一家老小的。
“所以呀,这天道是不公的,虽说安城百般好,但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享受的。”
话音刚落,便听见方才那帐篷里传来了一道凄厉的哭喊声:
“哇!奶,我不敢了,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随即一道尖酸刻薄的辱骂声从帐篷内传出:
“你这个赔钱货,谁让你偷吃的!老娘我不打死你!”
‘啪!’一道响亮的巴掌声传了出来,随即又是‘嘭’的一声。
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单手拎着一名瘦瘦弱弱的小女娃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那女孩身上满是血污,脸上红肿了一片,一看就知道方才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那男人瞧着周围看过来的人,冷哼一声道:“看什么看?再看我连你们也打了。”
说着,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像是扔垃圾一般,甩手就把那女娃往前方的空地扔了出去。
谁也没想到那男人竟然会如此狠心,那可是她的亲闺女。
而藏在人群中保护温玥的梅影立即就接收到了温玥的眼神示意,跃至空中,稳稳地把那女孩给接住了。
方才与温玥闲聊的那大婶此刻是再也忍耐不住地站了出来,指责道:
“那可是你的亲闺女,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她?”
那男人却丝毫不在意,只觉得围观的这些人是在多管闲事,霎时就怒道:
“既然是我的闺女,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死了更好,少个人吃米粮。”
那小女孩听着这话,顿时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周围的人听着他这话也忍不住指指点点地责骂着:
“有你这样做爹的么?那是你的亲闺女。”
“幸好这大侠相救,若真把你闺女摔死了,你家婆娘可不放过你。”
“……”
那男人终于再也受不了,往前从梅影手中夺过那女孩,边拎着那小女孩回了帐篷,边骂骂咧咧地道:
“死丫头,果然是个赔钱的,每天不是哭就只知道吃。”
琴墨看着这状况,忍不住着急道:“小姐,就这样随着他吗?那小女孩明明……”
温玥摇了摇头,哪怕她此刻救了这个女孩,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这样被虐待的小女孩出现。
更何况,不患寡而患不均,只要她出手接纳了这个小女孩,当初离忧堂门前弃婴的事件就会再次出现。
她此刻也终于知道了为何夏云翔没有理会驻扎在这里的人。
因为他管不了,而她其实也管不了,这是这世道的弊病。
就像上辈子苏若锦所说的那样,这是世道对女人的偏见,凭什么女人就必须是男人的附庸与工具,凭什么女人就是天生的赔钱货?
女人与男人都是天生的,女人也能如男人一般出色。
这样的言论,在上辈子可是引起了巨大的震荡。
已经习惯了被奴役的女性,第一次意识到,她们与男人其实都是一样的,她们一样有双手双脚、一样有聪明的脑袋,能劳作也能统治天下。
这是苏若锦给她带来的思想上的震憾,哪怕苏若锦做了许多祸害人间的事,但她这些看似离经叛道的言论,却让诸多的女性从此醒悟了过来。
所以,虽然她此刻改变不了这个世道,但她作为安城的主人,她有权改变这里的规则。
如此想着,她答谢了那大婶后,就带着琴墨回到了城主府。
翌日,城主府的大门外粘贴了一张新的告示。
告示的内容只有两条,一条是安城会在城外建一批客栈,可以给钱或者是付粮食入住。
另外一条是安城允许进入安城定居的女主单独落户。
驻扎在城外的百姓立即就围了过来,看着这两条新的政令,无不议论纷纷:
“天呀,太好了,可以付钱住客栈。
“我就说呀,这天灾即将来临,哪里来这么多粮食,这粮食都被安城收了去了。”
立即就有人摇头反驳道:“那可不一定是好事,说不定只是趁火打劫,那客栈的入住费用必定奇高无比。”
“县主这么心善的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诶,你们说,那第二条规定是什么情况?”
“意思是女子也可以在安城建户口?那不就是女子在安城能当家做主了?”
“好像是这么个意思,不过县主自己也是个女人,给女人行个方便,有什么奇怪?”
“这事可不能这样看的,自古以来,哪里有女人能自己立户的?以后还怎么让媳妇立规矩?”
“这说的也是,若是这样,以后还如何振夫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