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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张月娘,柳姻也有些恍然,她本以为对方在想开后,能够在花柳巷待得久些,却没想到她去京城的这段时间,张月娘凭借自己的本事,愣是找了个商人将自己赎身,甚至还嫁给对方成为了对方在外的二房夫人,如今也在淮城安了家。

等她回过神来,就听徐月玲对着女孩儿直白的说道:“虽说花柳巷的堂子,是从来都不问娘子们的出处,但是我清音堂如今规矩不一样了,至少也要问清楚从何来,因何来,那等哄骗逼迫的手段,断没有的,所以姑娘还是说清楚来由才是。”

原来柳姻发呆的这会儿功夫,徐月玲已经问了女孩儿的姓名年龄,只是对于身家背景却一句不肯言语。

徐月玲本见她相貌虽不出众,却又一双清澈至极的眼睛,有些心动想将她留下,却也被她这副不言不语的模样气到。

见徐月玲这样,柳姻倒没开口,毕竟如今她已经将清音堂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给了徐月玲也不好随意插手。

女孩儿却见徐月玲一副想赶人的模样吓到了,她慌里慌张的上前两步,才战战兢兢的说道:“我……我……我说……我说。”

见她愿意说了,徐月玲挥退了相帮,抬头示意了下。

“我叫方天巧,今年十五了,是秦城治下平安县前县令之女,家父早年获罪,已经故去了,母亲受不得打击也随父亲而去,我和哥哥搬家淮城生活在此,如今家中只有我和哥哥并三个老仆。”

听着方天巧的身世,柳姻和徐月玲都有些惊讶,要知道县令在这个时代也并非普通寒门可以担任的,到底也算得上官宦人家,这样的人家女眷若非被拐卖哄骗,怎么着都落不到花柳巷自卖的地步。

想到这里,柳姻不等徐月玲开口,直接问道:“你既然出身官宦,即便家里变故,可也有兄长陪伴,怎么就要沦落风尘了?”

方天巧愣了下,才面带悲戚的颤颤巍巍回道:“我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哪里愿意做这样污了门楣的事,只是……只是……”

悲悲戚戚的哭声下,柳姻和徐月玲才了解了事情大概。

仔细说起来这事情也和柳姻有些关联。

自打她以隐者名义出书以来,就一直受到朝廷关注,尤其是各地起义,皆传言受隐者新书感染,更是让腾出手的全国各地大规模搜查。

尤其是当传言隐者藏身花柳巷后,各地的花柳巷妓馆都受到了波折,尤其是秦淮两府以花柳巷传出盛名的地方。再加上柳剑娘出身淮城花柳巷,更是让淮城这边成为重中之重。

所以如今淮城可是被抓走了不少学子,至于其中有没有隐者,官宦们不清楚,但是他们却认为宁可抓错不可放过。

而方天巧的兄长就是这么一个倒霉蛋,他本身为了养家,学着当下的流行,写了不少书,因文采尚可,才将将把妹妹养的如过去那般。

可没想到碰见这次大搜查,他因为出身罪臣之家,又有人偷偷举证,他曾醉酒后抱怨世道和朝廷,再加上他写书,几大因素凑齐,竟也被扔进大牢。

而方天巧娇养一生,毫无求生技能,哥哥被关进大牢不知生死,几个老仆见家中只余一个不懂事的女孩儿,便抢占了家财,将她赶出来门来,她实在无处可去,才不得已想到邻居无意中的几句话,决定来到花柳巷自卖。

而选择清音堂,也是因为这是她在花柳巷打听到的唯一一个妈妈是个年轻人的堂子,也是她走在花柳巷中,唯一一个在中秋时节闭馆不说,还传来隐隐欢歌笑语的地方,可见这里是个相对而言的稍好一些的妓馆。

听过她的讲述,柳姻轻轻叹了口气,一时间有些难过,她虽然想过隐者写的书容易惊世骇俗,也想过朝廷可能会封禁,可是没想到会引得那么多无辜之人受难。

她见徐月玲也一脸感动的收下方天巧,甚至还借了她一笔银子,让她暂且买些需要的东西,又安排娘姨们给她订房间、订花名等等。

而柳姻却有些意兴阑珊,她对着徐月玲交代了几句,就上楼去了。

徐月玲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失落,只当她心善心疼方天巧,便也没再说什么。

而柳姻回到了楼上自己房间,坐在书桌前,从匣子里掏出了自己已经写完了《清明乐》,看了许久她才深叹了口气,将稿子往桌子上一放,往后依靠在椅子上。

直到很久很久,楼下已经安静下来,月亮爬上树梢,星辰遍布夜空。

柳姻才重新拿起书稿,眼神也坚定下来,她从柜子里掏出一件夜行大斗篷,往身上一披。

悄然打开了清音堂的大门,小心的穿过细细弯弯的巷子,避过巡查的兵士,她才来到了盛源商行。

“姑娘怎么来了?”崔恒见她有些惊讶。

柳姻也没多和他闲扯,将手中的书稿递过去:“你安排人,从京城开始往外印发,就用我教给你的油印机。”

“好,什么时候开始?”崔恒虽然有些不解,但是也连忙点头应下。

“越快越好。”柳姻交代了一句,也没多说,转身就要离开。

“姑娘。”崔恒叫住了她,见她回头,才继续说道,“梅无跟着二姑娘走了,竹眉和其他几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不如我这边找个人护着你,也能帮跑跑腿。”

柳姻想了想才点头应下:“可以。”

见她应下,崔恒脸上露出笑意,安排了信任的人,小心护送柳姻离开后,他才赶紧去安排书的事情。

柳姻回到清音堂,想到自己的安排总算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她见徐月玲已经安排了方天巧开始学艺,想了想下了楼。

“怎么?今日你来授课?”徐月玲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我有事儿和你商量。”柳姻没回她,反倒拉她走到一边。

“你说。”徐月玲有些疑惑,跟着她来到稍远一些的地方。

“那个方天巧,你暂且先别安排她学艺,也别忙着让她起艺名了。”柳姻想了想说道。

徐月玲有些奇怪:“怎么说?”

柳姻回道:“到底出身官宦之家,又有兄长在侧,万一他兄长回来,咱们岂不是误了她。反正一时半会儿她也学不成,挂不了牌,暂且先养两天吧。”

徐月玲眼中带着迟疑,她奇怪的看着柳姻,不知道对方会突然如此打算,但正如柳姻所说,方天巧现在学不学艺也不影响什么,便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