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朱雀街上的客栈中住着的云莺,丝毫不知道,事到如今,有些人依旧试图掌控她、摧毁她。
她这一晚休息的不错,许是因为心结解开,她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翌日一早,云莺起身洗漱过,房门就被敲响了。
她心知是二爷过来了,就在屋内应了一声,“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等将眉毛画整齐,又涂上润唇的的口脂,云莺将头发依旧用一根发带束缚住,这才起身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二爷。
二爷穿着黑色滚红边的锦衣,头戴金冠,腰束玉带,脚上踩着朝靴。
这副装扮,衬得他整个人玉树临风、倜傥风流,贵气之外更多几分雍容清俊,让人看着眼前一亮。
云莺忍不住对着面前这副容颜露出几分笑容来,“等久了么?我已经收拾好了。咱们先去用早膳,随后再去找掮客看房,可以么?”
二爷将吹到她唇畔的发丝抚到了她脑后,顺手摸了摸她晕红的耳朵。也不知道是不是大早起就有人念叨她,云莺玉白玲珑的耳朵红彤彤的,看起来秀色可餐。
二爷感受到手中的温热,却忍不住蹙起剑眉,问她道,“怎么回事儿?耳朵受冻了?”
云莺摇摇头,“许是晚上一直朝着这个方向睡,耳朵被枕的时间太长了。”
二爷轻笑,“一直朝着一个方向睡,身体不会僵么?”
“是有点僵,刚才醒来时,身上还酸痛的厉害。都怪我昨晚睡得太好了,我睡前什么样,醒来后依旧是什么样子,一晚上连个身都没翻。”
二爷闻言,面上的表情愈发舒展。“是因为我在旁边住着,你安心么?既然如此,我今晚依旧陪你住着吧。”
云莺睁大一双美眸,忙摇头,“你别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前几天没睡好,额,我昨天睡得很好……”
说了一些有的没的,两人在花厅落了座。很快有小二提了食盒过来,将满满当当一食盒的早点都摆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
辅食有烧麦、馅饼、灌汤包、油条、竹节小馒,主食有冰糖燕窝、鸡丝粥、云吞面、豆汤,另外还有三五样佐粥的小菜。当真色香味儿俱全,单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云莺今天胃口好,也许是在灵惠寺吃多了素,导致她看见荤腥就口舌生津。
今天一早吃的全是些荤的,除了灌汤包,鸡丝粥外,她还用了些鲜虾云吞并红白鸭子南汤热锅。
吃的多了,肚腹都被填饱,人也暖洋洋的,连带着心情都愈发舒畅了。
云莺吃了不少,二爷比她胃口更好些,等两人用完,桌上的东西去了七七八八,根本就不剩下什么了。
两人心满意足离席,并肩去找掮客了。
二爷早就让人将云莺择房的条件告知掮客,那掮客也心里盘算了合适的宅子。如此,等两人一过去,掮客什么都准备好了,直接领着人上门看房去了。
置房是大事儿,云莺打着精挑细选的心思,准备好好挑好好选。她根本就没想着在短短一两日内,就将宅子定下来。
奈何这掮客是京城颇负盛名的能耐人,除了手中房源多,做事靠谱外,他一张嘴能说也是出了名的。
云莺不过片刻,就被他说晕了头,险些直接交付定钱,定下其中一套两进的小院子来。
还是二爷笑着在旁边扯了扯她,云莺才回过神,没被人直接卖了。
不过,也是这掮客介绍的宅子太靠谱了,除了价钱上略有些昂贵,其余不管是地段,宅子的布置,周边的邻居,附近的配套设施,俱都很合云莺的心意。
如此,云莺挑三拣四,到底是定下了最先看中的那套。
且随即就在掮客的带领下,去衙门做了备案,交了全额银子,拿到了房契地契。
真就是一上午的时间,宅子就到手了,简直和做梦似的。
等云莺重新回到那宅子中,都有些回不过神,看着手中的房契直发愣。
“我这就,买房了?”
“那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折腾?”
云莺一边抿唇笑,一边瞪二爷,“你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折腾了?我买房子,好好挑好好选,我还有罪了?”
不等二爷回应这个问题,云莺轻咳两声,“提醒你注意一下你的言辞,毕竟你现在可是在我的宅子里。你说的话惹我不开心了,我可是要将你轰出去的。”
二爷直接“呵”了一声,直接将云莺拢到身前,揉了两把脑袋瓜。“还把我轰出去?你也不看看,你能这么快买到宅子,这都是谁的功劳。”
二爷他连夜让人挑选了合适的宅子,还给这些宅子都做了背调,提前将不合适的都踢出去,甚至还在暗中补贴了两千两银子。若不是如此,云莺能这么好运气,在这么短时间内,以这么低廉的价格买到心仪的宅子。
哦,对了,他的低廉相对于云莺来说,还是昂贵了。
笨丫头!连京城的房价大概多少都不知道,还想着把他撵出去,她也就只能在他跟前耀武扬威了。
二爷不解气的,又在云莺头上揉了一把。
两人打打闹闹,云莺靠在二爷怀里,抱着自己的房契笑的眼睛弯弯。
宅子买到手,接下来就该买屋里用的东西了。
鉴于这宅子奢的房主年前才搬出去,宅子整体完好,几乎没有损毁之处,倒是不用再特意修整。如今只需买一些日常用品,就可以搬进去。
至于一些不合心意的地方,以后等搬进来再慢慢修就是。
这后半晌,云莺就和宅子杠上了。
她将买来的东西一一归置,还另外找了人牙子,挑了两个伺候的人过来。
本来是不想买下人的,毕竟她还准备和二爷回云归县。那边还有好些生意需要她打理,她不能在京城待许多时间。
但云莺随后又想到,即便她之后回云归县,难道宅子就不需要人看守了?
只单买看守的人,难道她在京城住的几天,就凡事自己动手了?
没这么过日子的。
趁年轻,该享受的就得享受。
大不了先雇个临时做工的大娘或丫头,等南下时再把人辞退了。
心里这么想着,云莺动作却很实诚。
她从人牙子哪里买了一个看门的大伯,并一个灶上手艺不错的大娘。
两人是两口子,还都是犯官家眷。大伯会驾车、会骑马、粗活也做的,大娘不仅灶上手艺精通、还有一手好女工。
这样的人才,又正值能干的时候,按说不愁卖,事实也确实如此。
若不是两口子想找个清净的人家干到死,人牙子要价又高了,这两人怕是早卖出去了,哪里还能落到云莺手上。
不过倒是凑巧了,云莺对两人满意,老两口也觉得云莺面善,府中也清净,两好搁一好,云莺就把两人买回来了。
如此,府上基本的配置齐全了,只需要再买个贴身伺候的小丫鬟……
小丫鬟也好买,但云莺考虑过后,还是决定不买了。
现在府中就她一个主子,老两口伺候她一个人,轻轻松松。
再买个小丫鬟,之后她南下后,就白白的放着不用,怪可惜的……
说来说去只一句,她兜里的银子若置办产业,那她是不心疼。但买个人却只能白养着,这钱花的不值,云莺心疼。
宅子定了,人也买了,事情都上了轨道,云莺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更明媚一些。
这一天就在忙碌中过去了,等云莺回过神,就见太阳西斜,天色都晚了。
云莺与二爷说,“今天来不及了,明天请你来吃乔迁宴。”
二爷闻言笑了,“我来吃宴,是不是还得给你准备贺礼?”
云莺给他一个“还算上道”的眼神,继而,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噗嗤笑起来。
二爷见她高兴,也忍不住挑起了唇角,露出个爽朗快慰的笑容。
“行,我回去好好想想,到底送你什么好。”
“回去想,你现在不能想么?”
“不能。现在你在跟前,看见你笑,我脑子都是晕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如此甜言蜜语、油嘴滑舌,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位二爷么?
她所认识的二爷,不该是言语刁钻、言辞锋利,一句话能把人噎死的人物么?
从何时开始,二爷也会说这些俏皮话,哄她开心了?
心里琢磨着,二爷现在可越来越懂女人心了。实际上,被哄得非常开心的云莺,心之所至,张口就说,“鉴于你今天陪我跑了一天,我先请你吃个晚饭感谢你。”
云莺托着腮,又琢磨开了,“请你吃什么好呢?你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最后两人在陈宴洲的推荐下,去一家酒楼吃锅子。
那家酒楼有西北送来的小羊羔,做的羊肉锅子味道醇厚鲜美,在京城颇负盛名。
云莺被二爷的话勾起了馋意,最后就被二爷拐去吃锅子了。
两人吃饭用了一个时辰,等酒足饭饱从酒楼出来,外边月亮升的老高,华灯又照亮了整个街道。
两人沿着人少的街道往回走,期间路过一条潺潺流动的河流。那河流之前结了冰,这两天温度高,冰块融化,河流就发出叮咚悦耳的声音,绕着城内的河道缓缓流动。
有不知名的虫儿也鸣叫起来,吱吱吱呜呜呜的,配着路边枯黄的草木与落叶,别有一副萧瑟的美景。
两人说着话,都没说几句,就到了云莺的新宅子。
宅子门口挂上了两个红灯笼,灯笼上两个漆黑描金的“云”字,门楣的匾额上也写了“云府”两个字,这就是云莺在京城的家了。
月亮在云府宅院前,洒下了明亮的月辉来。月辉皎洁又温柔,让整个天地都多了几分静谧安详。
二爷站在云莺跟前,再一次询问,“今晚真的不留我住下来?”
云莺再一次重复说,“你一个外男,我留你住下来不像话。况且,若我没记错的话,二爷你都两天没回家了,你回京一趟不容易,是不是该回府多陪陪父母?”
二爷点着云莺,说她,“可真是没冤枉你,你真是个小白眼狼。”用到他的时候,让他留宿作陪,用不到他了,他就成外男了,甚至连暗夜中进入宅子都不被允许。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手段可是让云莺用的溜溜的。
云莺再次被二爷喊“小白眼狼”,心里也不是不虚。但是,真的不合适啊。
宅子中就她一个女眷,把二爷留下来,别人不是要说三道四?
这和住客栈时还不一样,那时候人来人往,她担心自己住不安全,那指定要二爷作陪。可现在,这是自己家啊。
云莺底气不足,可云莺到底是送走了二爷,自己回了新家。
她洗漱过后很快上了床。
可能是到了新地方,心里不适应,也可能是换了新床,她睡得不舒坦。总归云莺一直没睡熟,翻来覆去好大一会儿,人还很清醒。
也就在云莺的清醒中,院门外传来喧哗的动静。
那声音非常大,好似有人在喊叫“开门”。因为看门的大伯谨慎,反复询问来人是谁,却没有及时过去开门,来人不耐烦了,直接上脚踹门。
云莺坐不住了,赶紧起身穿上衣裳,把自己收拾整齐后,就出了房门。
院子是两进的,但因为宅子中的人少,为安全起见,三人都住在了前院中。
新买来的大伯与大娘住门房,云莺住在前院的正房中。
也就是她走出房门那一刻,紧闭的院门禁不住来人猛踹,“砰”一声被人踹开来。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举着火把,如狼似虎的冲进来。
他们先是将拦路的大伯与大娘踹翻在地,继而在云莺转身要跑时,瞄准了她。带着桀桀的怪笑一边冲她跑过来,一边吼叫着说,“就是这小娘们,快,把她捉住带走。这是个逃奴,她的主家已经将她低价卖给了哥几个。无关人等都滚开,咱们拿身契逮人,合理合法,谁也别管闲事儿。”
云莺跑的很快,但再快也没有身后那几个男人快。
她往后院跑,用力跑。
因为这一刻她想到了林淑清。
只有在林淑清跟前,她才是奴。也只有林淑清,才拿捏了她的身契,能肆意作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