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下午四时,陈恪一行进入兴京景龙门。
这个时间是加快行军速度的结果,他无法控制,所以进入景龙门后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忙碌的点,他不能回家休息。
这个点回来,他就要做许多事。
第一件事是表忠心,进城就去拜见李祯和刘太后,高呼“谢主隆恩。”
再去拜见三个老书生,以尽弟子之礼。
他很忙,在高适手里接过一沓报纸也没时间看,赶到林府去拜见岳父岳母,和舅哥林韵泽讨论一番会试的事。
忙完这些事,陈恪和林韵宁回到麦园,已是九时多了。
林韵宁去洗澡,陈恪坐在床榻上展开一份报纸,两眼落在这篇游记上定住。
这是一篇游历西方的文章,文辞优美、诗情画意,讴歌主教的仁慈、封建主的爱民、人们的田园生活。
这篇文章重点描述了罗马教会的宗教文化,赞美之词溢于言表,非常具有煽动性。
这篇文章对大兴人来说很新鲜,利用“三院学生报”的权威性,非常具有肯定性。
陈恪若不是学历史的,肯定信了。
这个作者挺倒霉的,历史研究生可不是只研究华夏史,西方各国史及其他国家的历史也是重要的考试学科。
为通过考试他认真研究过,知道西方“黑暗中世纪”是什么样,这是西方史学家的定性,西方的上空笼罩了一千多年的黑雾,连太阳都是黑的。
陈恪知道这团黑雾是什么,也知道时间分段,北宋仁宗时期是西方“黑暗中世纪”的中期。
以这个时间来对应大兴王朝太和五年,可以确定西方列国处于“黑暗中世纪”的中期。
确定这个时间期,他知道西方列国处于什么状态。
再看看标题,“西方列国游记”六个大字映入眼帘,作者名文。
然后再拿一份报纸仔细看看,发现这是一篇连载的文章。
放下这张报纸下地穿鞋,走出屋去找来仆人,低声说道:“让随身密探立刻进府来见我。”
听他吩咐仆人转身就走,那几个密探仆人都很熟悉,陈恪在家,他们就在麦园周边转悠,然后走进麦园大门登堂入室,坐在室内休息,偶尔评价一下麦园的伙食,得到蔡氏的一声怒吼就不吱声了。
这几个密探与陈恪很熟,与麦园的全体员工也很熟。
仆人知道密探这些天没来,陈恪去江南了,因为走的突然,他们没跟上。
这是他们第二次失职了,第一次是陈恪去西北,因为保密原因,他们也没跟上。
仆人对他们的查探态度心怀鄙夷,“做事太不认真。”
他觉得出门就能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陈恪回来了,他们也应该来了。
可结果却让他意外,门外竟没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仆人疑惑,转一圈也没发现他们,回到园里向陈恪禀告,还要补充一句,“他们太懈怠了。”
仆人继续鄙夷他们,还想建议陈恪换一批密探。
而陈恪却知道太后想起了这事,密探撤了。
这个发现让他着急,他不需要时这些密探都快成他的贴身保镖了,需要时却一个都找不到。
可他这时真需要这几个密探,他们都是殿前司的高级密探,可以随时出入宫城。
他们出入宫城比他这个“宫城行走”方便。
这个点宫城关闭,他没特殊情况不能去拍打宫门,再大喊一声,“让我进去。”
他没想去找李祯,可李昭和张孜也住在宫城里。
他很急,对仆人说道:“去街上找一个熟悉的密探,让他立刻过来。”
仆人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找个密探挺简单,他知道他们在哪。
仆人去街上找密探了,陈恪坐在床榻上挥笔写下“我所闻知的西方列国”。
他在这篇文章里杜撰了一个阿拉伯商人,他在秦关城时偶遇这个商人,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阿拉伯商人对他详细介绍了西方列国的风土人情和宗教势力。
在简要叙述西方列国的发展历程后,重点描述了西方列国城堡文化的简陋和阴暗,以及生活用具,“他们用刀子割开烤肉,用手抓着食用,不知蔬菜可以烹饪而生食之......”
他知道,这个时期西方列国还没出现用餐的叉子,他们的汤匙是木制的。
他还知道,西方列国之人不洗澡,随地大小便。
他知道很多事,包括教宗、教堂的许多事,写这篇文章不用仔细斟酌,摘录西方中世纪历史的一些内容就行。
就在他奋笔疾书中,仆人带着一个熟悉的贴身密探走进屋来。
陈恪见面就问,“为何不来查探?”
许庭深回道:“太后下旨撤销了查探,我们也不想查探侯爷了,没事干就没立功的机会。”
许庭深对他意见大了,跟踪查探几个月,陈恪也没想将他换掉。
这是陈恪的失误,在他表达蔑视态度时,陈恪曾下定决心换掉他,但事后一忙就给忘了。
许庭深确有蔑视他的正当理由,这时还要表达出来,陈恪很穷,怀里只有五两银子,在王谅那只藏了一点私房钱。
许庭深有水平,竟能查出他的私房钱,还知道他的怀里揣了两张银票。
这份情报立刻让陈恪警惕地看看仆人。
而仆人立刻掏着耳朵往外走去,用动作表示他的耳朵突然失聪了,刚才的话没听见。
见他这个动作陈恪放心了,转回目光却见许庭深一脸的希望,他知道陈恪找他一定有事。
见他这副神态,陈恪低声说道:“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盯紧这个名文,定能钓上一条大鱼。”
说着话他将这份报纸递给许庭深,指指那篇文章。
许庭深接过报纸仔细看看,低声问道:“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陈恪低声回道:“这篇文章与事实不符,将乌鸦当凤凰,竭尽全力美化西方列国,特别是罗马教会,他想干什么?”
听他解释,许庭深眨眨眼,看看报纸再看看他,低声问道:“你连这事都知道?”
“知道。”
陈恪的肯定让许庭深再眨眨眼,低声问道:“你有不知道的事吗?”
“有。”陈恪肯定,“我不知道你怀里揣了多少银子。”
他是真不知道,语气十分诚恳。
于是许庭深舒口气,然后低声问道:“这条鱼有多大?”
陈恪笑道:“查探到位,可能钓上一条百余斤的大鱼。”
听到这个重量,许庭深的眼睛亮了,他不屑于陈恪的贫穷,却绝对尊重陈恪的智谋,低声请教:“怎么做最好?”
“别贪心...”陈恪指点,“告诉张孜是我让你查的,此事重大,报李昭大人安排。”
他没说具体怎么做,这番话是许庭深需要的,陈恪的意思是由他负责。
于是许庭深开心地走了,他则继续奋笔疾书,一气呵成这篇文章,放下笔转脸看向门口,见林韵宁裹着白色棉披风走进来,见他看来,俏脸红红的对他低声说道:“你去洗澡,我给你暖被窝。”
这话让他心里一荡,随即深深地吸口气,低声说道:“娘子,嫁给我你辛苦了,我刚写了一篇文章,即刻前去文华刻印场,明早必须见报。”
他必须亲自去,明早的《三院学生报》正在印刷中,他不亲自去,改变不了已经排好的版面。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刊,初八才能重新刊印报纸,这期间的影响力够大,所以必须撤下名文的文章,换上自己的。
他知道意识形态的斗争刻不容缓,解释一句下地穿鞋,听林韵宁说道:“等我一会,我和你一起去。”
林韵宁不问他干什么,陈恪要去文华刻印场,她就和他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