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曹汲说话两次提到书剑的名字,一再强调书剑对他有恩,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报。
他决定了,借机提到书剑的名字。
他知道曹夫人的好奇心有多重,正着急中,听曹夫人问话,立刻回道:“书剑是直学士夫人的师妹,云华道长的爱徒,直学士也拿她当自家妹妹看待。”
在这席话中,曹汲先后提到了林韵宁、云华道人、陈恪,这是极力提高书剑地位的表达。
表达完毕,曹汲忐忑地看向曹穆,见曹穆皱眉思索,这颗小心脏立刻发出怦怦怦的响声。
他不知道曹穆正在想书剑是谁?
曹穆知道云华道人,也知道张平安,这对神仙道侣曾保护过他。
可他却一时没想起书剑是谁?
而曹夫人也没想起来,嘴里嘟囔着,“有点耳熟。”
听她这么说,曹仲夫人提醒,“书剑是林韵宁的侍女。”
听她提到书剑的侍女身份,曹汲前倾身子狠狠瞪一眼这个二婶。
而曹夫人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学生报报过,说她与林韵宁一齐保着陈恪在敌阵中杀了七进七出,这小娘子挺猛的啊!”
听曹夫人说话,曹穆也想起来,哼一声说道:“什么七进七出?当时元昊冲阵,目的是想逼陈恪后退,以扰乱我军军心。”
“而陈恪见他冲阵,立刻率亲兵迎击上去,挥舞铁锤一通乱砸,被敌兵砸了一锤差点没摔下马去,若不是林韵宁和书剑救他,一进一出都做不到。”
听他说起渭州之战,曹礼诧异地问道:“陈恪真带兵冲上去了?”
“不错...”曹穆沉声回道:“当时情况危急,他一退全军必乱,迎击上去是最好的办法。”
“可问题是陈恪严重高估自己的武力,张侯就说他没有悍将的武力,却以为自己就是悍将,那一战他若摔下马去,我军必败,林韵宁和书剑立了大功。”
曹穆说到这,曹汲急忙插话,“直学士还是以为自己就是悍将,在杭州之战中也是拔刀率先冲了上去。”
他的插话获得成功,立刻转移了曹穆的注意力,沉声问道:“为父还没问你,以陈恪的谋略为何这么打?”
曹汲回道:“当时的计划是以御龙卫的火铳打压倭寇的士气,然后是狼筅兵配以厢军挡住倭寇的冲锋,再以敢死军出击打压倭寇,随后是两百御龙卫的骑兵冲锋,击败倭寇先锋后立刻回城防守。”
听他说出当时的计划曹穆点头,肯定道:“这是上策,用防守结合不断袭击牢牢牵制住倭寇,等天威军赶到完成包抄,一举歼灭倭寇。”
曹穆肯定一句,随即问道:“可为何打成那样?”
曹汲回道:“我也不知道,当御龙卫打出火铳准备退到后阵时,直学士突然拔刀冲了出去。”
“当时我们都懵了,想都不想就跟着往上冲,正在撤退的御龙卫和狼筅军后面的敢死军也一齐往上冲,于是就打成那样了。”
“父亲,我郑重强调一点,直学士确是悍将,冲进敌阵猛砍猛劈,一刀劈下竟无一合之将,那双长眸都红了。”
听他夸奖陈恪,曹穆打断他的话,“以陈恪的性格不该如此。在渭州时,他过于相信自己的武力,差点死于敌阵之中,之后就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陈恪的谋略水平极高,既然做出计划就不会擅自改变,是不是上虞屠杀刺激了他?”
他想到这点,那幅“上虞百姓惨死图”就挂在垂拱殿的御台之上,上朝时百官一眼就能看见。
而曹汲否定,“我们当时还没收复上虞,虽然听说上虞百姓遭到屠杀,但不知具体情况,直学士还下令不准传播,以免扰乱军心。”
说完这番话,曹汲想想再说:“直学士好像与倭寇有不共戴天之仇,杀得两眼都红了,浑身透着强烈的杀气,让倭寇胆寒,不知谁喊了一声,随后响起几道喊声,倭寇随即发出惊恐的喊叫声,转身就逃。”
“事后我们知道,倭寇中有几个梁家的人,他们深恨倭寇,借势大喊直学士是蛇神,而倭寇最怕的就是蛇神,听到他们的喊声,军心立刻涣散。”
“当我们击溃倭寇的先锋后,直学士好似疯了一般地在后追杀,我们只能跟着继续冲,一头撞进了倭寇的主力群里......”
曹汲叙述了那天的战况,然后说道:“当我们冲进上虞时看到那副地狱般的惨状,直学士泪流满面,我听他不断低语着,‘我来晚了,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听他叙述,厅内众人默然无语,曹夫人与颜氏几个女人已是泪流满面。
曹汲说完,厅内一片寂静。
好一会传来曹穆沙哑的声音,“他说‘我来晚了一步’,应该知道上虞会出现大屠杀。”
听他说出这话,曹汲也用沙哑的声音回道:“直学士应该知道,我们从京城出来,一人双马昼夜急行,直学士的急迫心情一览无遗。”
“当时我们都纳闷,直到进入上虞,我们知道直学士为何这么急了。”
曹汲实话实说,曹穆沉吟一下说道:“你跟为父前往书房,为父问你一件事。”
曹穆带着曹汲走出餐厅,而颜氏擦擦眼泪缓缓说道:“母亲,今天‘三十’,请您带大家辞旧迎新。”
颜氏提醒曹夫人,曹夫人叹口气说道:“是啊,这些伤心事已过去了,二叔、三叔,请饮酒。”
餐厅那边自有曹夫人主持,而在书房,落座的曹穆缓缓说道:“仪儿身为皇后,为父不在这时给你二叔、三叔请官反而不妥。”
“如给你二叔、三叔安排适当的职位,皇上、太后和群臣都会觉得理所应当,这才是我曹家自保之策。”
“你的表现很好,刚才说出的话为父不能说,你说没问题,也提醒你二叔、三叔多想想仪儿的难处,以后行事也能谨慎一些。”
曹穆先说自己的想法,给曹汲一个肯定,然后说道:“陈恪算无遗策,不管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有些事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皇上、太后认定他是留侯传人,是上天派来前来辅佐皇上的文曲星。”
“从其所言所行来看,陈恪确是一颗公心,所献谋略对我大兴王朝十分有利。”
“而其本人对权力却看的极淡,连明早的大朝会都不参加...”
听到这话曹汲惊讶,初一的大朝会可不是以往的大朝会,不仅皇亲国戚、国公侯爷、文武百官参加,还有律国、朝鲜、大理、交趾等国的使臣。
这次朝会对勋贵来说是一次露脸的良机,也是显示尊贵身份的极佳场合,而陈恪却不参与?
曹汲不解,曹穆说道:“他对皇上、太后说,‘臣参加大朝会,皇亲国戚、文臣武将没一个看臣顺眼的。臣不自在,他们也不自在,大过年的,还是别找不自在了。’”
曹穆说完,见曹汲笑了,立刻问道:“这是陈恪的本意吗?”
这句问话透出一个信息,曹穆心里没底。
而曹汲知道曹穆的心里为何没底,曹家的兄弟俩都与陈恪走的很近,林韵宁还传给曹仪太极操,这个关系让曹家与陈恪绑的很紧。
在这种情况下,如陈恪毫无二心,就是一种互荣的关系,如陈恪有二心?
曹穆不敢想,于是询问曹汲。
曹汲立刻回道:“直学士的性情有些懒散,不去参加大朝会的原因应该有二,第一个原因就如他所言,第二个原因则是他要睡觉,懒得起床。”
听曹汲这么说,曹穆紧绷的脸放松下来,再听曹汲说道:“直学士重情重义,恩怨全在脸上,而且睚眦必报,心胸没那么宽广。”
这是陈恪的缺点,这个缺点让他没法有二心。
曹穆听到这个评价轻轻点头。
再听曹汲说道:“直学士更喜欢讲学,如让他二选一,他不会选择当官。”
曹汲竟是陈恪的知己,将他的喜好说出来,让曹穆的脸上露出笑容。
他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