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繁宁一眼就认出了找过来的人,完全不意外的挑了挑眉。
“你来做什么?不是已经将我们出卖了吗?”陵游盯着那张厚重披风下露出的苍白侧脸,状似只是好奇的问道:“怎么,这个情况了,你也想来分一杯羹?”
意识到其中有问题的修士们团团围了起来。
他们齐刷刷看着来人,仅仅只是存在,就给她带来了无尽的压力。
女修一瞬间犹豫不决。
“那是钥匙吗?你想放我们走?”繁宁看着她手心收紧的动作,猜出了什么,声音有些玩味,“如果没猜错的话,你是为了活下去才出卖我们的吧……说不定还把我们的行踪当做了投名状。”
“现在又来放我们走……这样的行为,在哪边都有些说不过去啊。”
“我……”
“我……”
“我……”
连续开口三次又自我截断。
女修死死咬着苍白的下唇,忍着心里翻涌的情绪,小声为自己解释:“……我没有办法。”
她不想伤害从小就护着自己的师兄,也不想轻易的,用什么都没做成的姿态无力的死掉。
兜帽下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她哽咽着,强撑着最后的勇气说出口:“你们走吧,我师兄已经准备了能够安全离开的路线……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陵游有些稀奇的看着她,冷不丁的问了一句:“让我们走,你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吗?”
“……”
“我后悔了,”女修捂着眼睛,像是一面坚持了很久的镜子突然碎掉,露出的另一面丑陋不堪,“我拿到解药……可是我睡不着,我整夜整夜的想着……我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
还不如死掉。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把解药丢开。
可就算是修仙界也从来不存在什么真正的后悔药,她能做的……只是试图弥补上一星半点而已。
“不要,这和落荒而逃有什么区别。”
而且,如果她说的师兄是之前见过的那个的话……这和自投罗网大概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可是……”女修语无伦次,似乎没想过会被这样的理由草率拒绝,脸一下子就白了,“如果不走的话,大半个千乐宗,都会是你们的敌人。”
“大半个啊……那么多修士,听起来的确有点难办呢。”
繁宁捏捏下巴,恰到好处的露出苦恼的表情,然后两手一拍。
“果然还是要找一点帮手吧……”她笑眯眯说着,言语间却没有半点岁月静好,“要让这火烧的更旺一点才好啊。”
“烧的旺一点,那些肮脏的家伙,才会连灰烬都留不下。”
陵游觉得很有道理,他看了眼从刚才开始就一脸空白不再说话的女修,附和道:“已经扎根太深了,只能连根拔出。”
女修愣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之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是有很多的人是无辜的,他们本来不应该做到这份上……”
“但做了就是做了,”繁宁觉得这样的说法有些耳熟,她看着眼前这张极力想要辩驳一二的脸,轻轻抬起了厚重的兜帽。
若隐若现的眼睛重归烛火之下。
繁宁看着她,大概是出于一些情感考量,并没有说什么重话。
“修士本就是逆流而上,夺取别人的修为虽然听上去过分,但那是天道该评判的事,若是能扛过雷劫,执意如此也未尝不是自己选择的道路。”
“可千乐宗做的事呢?欺骗,利诱,甚至以各种方式排除异己……恕我直言,做了便是做了,可这般行径,便是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选择的道。”
“欺负了人,就要做好被寻仇的准备,体谅,无辜这种字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妄想栖息在它们羽翼之下的。”
女修惶然无措:“可是我师兄……”
繁宁叹了口气:“打个赌么,你现在回去找你师兄,他给我们准备的安全路线上一定已经布满了追兵。”
选择了背板的人是不能再回头的,那位师兄想必从一开始就接受了这一点。
陵游就这样看着她把人哄走。
末了,他琢磨了一下,忽然问道:“你完全是可以离开的吧?就算有追兵。”
“可那样就很没有意思了,”繁宁顺势就在牢门外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将宗主那张脸踩在脚底,然后侧眼看向地上被困成粽子的男人。
“顾怀生……?”
她算了算时间,突然笑了一下,说的意味深长:“这个时候被送进来,可真是最好的时候啊……”
顾怀生僵了一下,没懂她的隐晦。
一个时辰后。
“你们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终于赶来的喻长青看着团团围坐在地牢里的修士们,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表情。
这还是传讯里说的紧急情况吗?这怎么……
看着那么像是恶霸占据了千乐宗啊?
“来啦?”繁宁顶着朦胧睡眼抬了抬头。
陵游用手拖着她的脑袋,而他们身边有一个算一个,除了正在捣鼓药材的江别鹤,都露出了困倦的神情。
“你们,中毒了?”喻长青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修士生涯,似乎在修炼之后,对睡眠的需求就已经淡了不少。
至少,没有哪个修士会才过一天就眼睛也睁不开。
“可是看见大姐头……就好想睡觉,”被繁宁传染睡意的季小少爷举手发言。
宗主被踩在脚底下,身后的援兵也已经来了,他完全没有随时会掉脑袋的危机感,甚至还能勉强一下精神,告点状:“就是这里的修士,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动用禁术修炼不说……还要将我们都杀掉灭口……”
喻长青想起了传讯里说的情况。
但那份传书送来的时间显然和现在发生的状况不符合,喻长青想了想,把目光转向了差点又要睡过去的繁宁。
他凑近两步,主动提高了声调:“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果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还要以身涉险?”
啊?以身涉险?
“……我吗?”繁宁指了指自己,抬腿就把脚下的人踹了出去。
“可能因为他看不惯我又杀不掉我的样子很有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