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头轻轻抽搐，祁林桀桀笑了起来。
祁林眼里闪过锐利的光：“真没想到，官少爷里竟然还有能打的。还以为都和西羌那伙人一样，除了小伎俩什么都不会。
“聚集的废物到底还是废物，多少人都没用，一把火就烧得精光。”
他说的是火烧西羌。
两年前，征西大将军林少硕奉命镇守西羌边境，实则功高盖主被贬西羌。沿途不少部下跟随，到了西羌，随行而来的林将军部众竟达万人之多。再然后，某次在雨林内行军，一场大火点着整片森林，火势三天三夜不熄。包括林少硕在内，所有部众葬身火海。
确实有人怀疑是人为，只是时间久了，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听祁林提起，又想起上一世祁兮所为，白河恍然：“那些是你干的？！”
祁林不置可否。
嫌祁兮碍眼，往她身上踹了一脚，祁林双刀上手，歪头笑：“我脾气不好，你要认真些。虽然，再认真你也赢不了我。”
白河看了眼祁兮。
她的脸被头发盖住一半，不知道是不是还清醒。他想给她治伤，他想带她离开，可光对付祁林就要花费他所有精力。
“出去打。”白河说。
祁林一挑眉，旋即短刀破空，劈面而来。
……
伴随着刀剑碰撞声叮叮当当，祁兮抽了抽手指，她听见有人不断地喊她“姐姐”，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混混沌沌的画面时不时清晰，她依稀辨认出吴双带着血污红肿的脸。
双唇微微颤抖：“吴双？”
声音很轻，轻到祁兮自己都没能听清。
吴双却注意到了。她带着哭腔道：“还以为我赶不及了……”
吴双用尽全力将祁兮从地上扶起，倚坐墙边。
就在这当口，仿佛蒙在五官上的厚重布匹被揭开，片刻恍惚后，周遭声音倏地贴近，刀剑声，鸟叫声，甚至草木和风声，所有动静一并灌入耳中，刹那间祁兮耳清目明。
她轻微正了身形。
胸骨被祁林踩裂痛得要命，终归还能挺直腰板；手腕扭伤肿大，也还能握得住剑；腿未伤及筋骨，能动能跑。
还不算太糟。
祁兮去擦吴双的泪，却在她脸上留下更深的血污。
滞了滞，祁兮冲吴双展颜笑道：“谢谢你，替我取解药。”
小女孩再绷不住。吴双不敢哭出声，只是抱住祁兮，脑袋埋入她颈窝，任由泪水流淌。
“好了好了。”祁兮拍拍她肩，轻声说，“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外头刀剑声愈发激烈，白河替她们争取到了时间。
吴双起身：“姐姐，要怎么做？”
祁兮看看远处昏迷不醒的红豆，道：“扶她进来，看看伤情，包扎好。我尽快准备。”
吴双点头应下，祁兮向里屋走去。
这是祁兮卧房。
兵刃也好，伤药也罢，都在祁兮和吴双熟悉的位置。
床底暗格弹出，里头静静放着那套黑色暗纹衣裳。祁兮取出，露出底下一张笑眯眯的诡异面具。
扯下腰带，松了衣领，沾染血污酒气桂花香的女式华服赫然滑落，暗色衣袍猎猎展开，祁兮披到身上。
浓密乌发将干未干，祁兮顾不了这许多，只用脏衣随手抹干全部扎起。
她动作很快，还是听见外头刀剑声停。
祁林声音传来：“输了就该死。父亲大人不让我杀那个女人，可没说过不让我杀你。”
脏衣踹进床底，祁兮伸手，一把匕首应声而出。与此同时扣上面具，匕首震开刺向白河的短刀，黑衣公子的嗓音出现在宛如废墟的庭院里。
“祁公子找我？”
后颈寒毛竖起，祁林缓缓回头。
如同传闻一样的黑衣束发，身型笔挺。那张笑脸面具边缘似乎被血污蹭脏。
司空礼。
荣幸至极。
祁林不由浑身发抖。
笑着抬脸，祁林说：“你终于来了。”
对面的人定定看将过来。
与其说司空礼在看他，不如说看的是被他打倒在地的白河。
“他啊？”祁林一脚踢开白河手里的断剑，“等你无聊，练手玩玩。”
祁兮看着白河，恰巧白河也看着她。
祁林笑道：“你想亲自杀他的话，我可以让给你——我那废物妹妹能得你青睐，也算不是一无是处。”
祁兮没说话。
以司空礼的身份，她没有关心白河的理由。
白河撑起身。他的左臂以奇怪的角度挂在身上，已经断了。
祁兮呼吸滞了滞。
明明以司空礼的身份杀掉白河最为合适。如今机会真到眼前，他只是断了胳膊，她竟然为白河感到难过。
她突然意识到，不但祁兮杀不了白河，现在连司空礼也再近不了他身。
突然转变的呼吸被祁林注意到。
祁林说：“今天是白二公子的大日子。死在今天倒也不亏。他死了，司空公子不就有机会了？”
见祁兮依旧不言，祁林又说：“我来替你做这个坏人吧。”
与此同时，祁林轻巧两步上前，对准白河心脏手起——
祁林只觉手里一麻，残影闪过。再抬头，司空礼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前方不远的位置上，手里握着那把本应扎进白河胸口的短刀。
“你专程寻我，就为了让我看你杀人？”对面的人说。
祁林大笑：“我找对人了！”
语毕，青年人飞身而出。
……
几招下来，虽说祁兮占着上风，内心却暗道不妙。
祁兮在武学上天赋异禀，可她终究身体极差，挨不得持久打斗。如今毒发又受了伤，即便忍耐克服，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心下计较完，祁兮发狠，末了弃了长剑近战搏斗。她的优势在于轻巧迅捷，越是近战她越占上风。如此下来又过数招，眼见祁林落下风来。
“马上——！”
心中一念，祁兮出手，祁林被她击中腹部，退后几步。
卸条胳膊就成，祁兮想。
再如何，杀死自家兄弟这种事，在父亲那里终归过意不去。
然而，就在她这么想过，飞身上前时，忽见祁林咧开嘴角，不知何时袖中多了把短刀匕首，刀柄一转，噌然声响。
下意识祁兮躲去，心头忽然一动。
她回头，就见那把匕首直奔白河。
来不及阻挡，匕首噗地扎进白河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