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临终的那一天,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
沈清歌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跪在舅舅家门口,渴望能求得他们施舍一些钱财为母亲治病。
然而,冰冷的现实却是,她在风雪中跪了一天一夜,直至手脚麻木,也未曾有人为她打开那扇紧闭的门。
当她心如刀绞地回到母亲身边时,母亲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
母亲用尽最后的力气,拉着她的小手,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沈清歌能感受到母亲满眼的不舍与担忧,但她也心疼 母亲痛苦的挣扎,她想让她安心的离去。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哑地向母亲承诺,
“母亲,你放心,我会去京师找父亲,有父亲在,我一定会没事的,你放心。”
母亲听着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安慰,然后手慢慢地垂了下去,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沈清歌趴在母亲渐渐冰冷的怀里,哭泣了整整一天。
她的心如同被撕裂,但最终,她咬着牙擦干了眼泪,跪着求邻居的阿公阿婆帮忙埋葬了母亲。
然后询问了京师的大概方向,便一个人踏上了寻找父亲的路。
她要兑现对母亲的承诺,更想要问一问那个从未在她生命中出现的父亲,为何如此狠心,为何那么久都没有来找过她们。
凛冽的寒风中,沈清歌踏上了寻父之路。
那一年,她才六岁。
回忆如一把锋利的刀刃,刺痛了沈清歌的心,泪水慢慢地涌上她的眼眶。
她有时会非常困惑于命运的无常,不解它到底是如何为每个人铺就人生之路。
她的母亲,曾是白帝城中闻名遐迩的才女,才貌双全,有多少人踏破柳家的门槛,意欲求娶。
而母亲却因为一次阴差阳错,遇上了前来白帝城办案的沈渊。
沈渊一见母亲惊为天人,下足了功夫追求她。
父亲的执着和才貌双全也深深吸引了母亲。
二人情真意切之下,不到半个月的相处,父亲沈渊就直接派人接上了远在京师的沈家主母来到柳家求娶佳人。
沈家的门第和他们的真情,让外祖父认定了母亲的未来会幸福的,欣然同意。
三个月以后,白帝城才女与京师沈家的年轻有为的工部侍郎沈渊缔结良缘。
那时,这场盛世的婚礼曾羡煞了多少人。
然而,幸福的时光留给母亲的竟是那么短暂。
母亲的爱情和生命都在一个寒冷的夜晚,以孤独和悲惨画上句点。
而沈清歌,也被迫从孩提之时,便尝遍了人世间的苦涩。
寻找父亲的那一年,生活的苦难险些让沈清歌失去性命。
先是生存,身无分文且年纪尚小的她虽有万般的勇气,却没有一点生存的技能。
开始上路,她只能像小乞丐一样捡一些野果或者别人吃剩的食物。
晚上,就蜷身在一些破庙或者门洞里。
天寒地冻,害怕和思念让她泪流满面,却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嘴唇。
可是,即使是这样勇敢,上路的第三天,她还是因为衣着单薄受了风寒。
走在冰天雪地的路上,高烧让她意识渐渐失去,直接晕倒在路边。
当沈清歌再次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却温暖的帐篷里,身边是一群陌生的面孔。
他们身着五彩斑斓的戏服,脸上带着旅途的风尘。
这是一支游走四方的戏班,在不经意间,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她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感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对着每一个戏班成员千恩万谢,声音哽咽而真挚。
在得知戏班正要前往京师时,她的心跳不禁加速——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也是她寻找父亲的唯一线索。
沈清歌跪在班主面前,泪水滑落。
她哭求班主收留她,哪怕是做最卑微的工作。
她的身世虽令人同情,但打动班主的却是她那清丽动人的面容。
班主在沉默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同意让她随行。
从那天起,沈清歌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再是那个被宠爱的小女孩,而是戏班里的一员,肩负起了杂务的重担。
洗衣、打扫、搬运道具,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粗重劳动。
她的双手,曾是那样的细腻柔滑,如同上好的丝绸,如今却因岁月和劳作的磨砺而变得粗糙,布满了生活的老茧和痕迹。
在戏班的日子里,沈清歌不仅要做杂务,还要跟着师父学习基本功。
对于从未有过基础的她来说,压腿、下腰、翻跟斗,每一个动作都是一次挑战,每一次练习都伴随着痛苦和汗水。
尽管戏班的生活充满了不易,但这些并没有压垮沈清歌。
她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因为她明白,要想活下去,就必须适应这样的生存方式。
其实对于小小的她来说,更不容易的是如何在那个鱼龙混杂的环境中,辨别人心,躲避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所带来的伤害。
那段艰苦的岁月,如同磨石,让沈清歌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心灵也变得更加坚韧不拔。
如今回首,那段最不愿意忆起的苦难经历竟成了她如今的救命稻草。
因为在后宫这个错综复杂的大熔炉中,一个人如果没有信念,不够坚强,又如何能在齐贵妃等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中屹立不倒。
沈清歌清晰的记得,从白帝城到京师,本应是一段短暂的旅程,但自己却随戏班跋涉了五个月。
这五个月,她经历了无数的风霜雨雪,但意志却从未动摇过。
当队伍终于抵达京师,她抓住了一个机会,勇敢地逃离了戏班的束缚。
当沈清歌终于站在沈家的大门口,那个曾经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已变得干瘪瘦弱。
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是不屈的火花,是历经风霜后更坚定的意志。
沈渊,那个自称为父亲的人站在她面前时,她记得自己竟然笑了。
但笑的是自己的勇敢,还是父亲的懦弱,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父亲哭了。
当她拿出母亲给的玉坠时,那个俊逸不凡的男人竟不顾她满身的尘土,抱着她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