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生日你想怎么过?”
贺衡恩把早饭端进卧室。
“我?我不知道,随便过吧,有婚礼在,生日不重要。”程筝坐起来。
“就因为有婚礼在,我才跟他们说先别搞惊喜,事情太多了,怕你没精力。主要就看你吧,你看看有没有想完成的愿望,明天时间也充足。”
程筝咬着筷头苦思冥想。
他打了个响指:“有了!明天咱俩就在北京逛一天吧!”
“行——”
“只坐公交和地铁!”
“……”贺衡恩呆住,腰很敏感地开始酸痛,“你为什么突然想逛北京?”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我心目中的现在的北京还挺好的,可咱们这么多年一直坐车,好多地方都没去过,公交地铁我总共才…坐了几次,坐车和坐交通工具区别还是挺大的,我想尝试尝试。”
“也可以,那咱们明天早上出门,逛一天,晚上直接去吃饭。”
“好啊。”
—
晚上程筝在楼上书房,贺衡恩突然大声叫他:“程筝!”
“咋了!”
“爸把你的相册送过来了!”
“爸把我的相册……”程筝边下楼边嘀咕,“哦哦……我爸啊。”
“啥相册?我没有相册啊。”程筝来到他身边,接过他手里的相册本。
“不知道,爸叫跑腿送过来的。”
程筝翻看相册:“……好一股浓厚的时代气息啊。”
土到掉牙的相册封皮,泛黄的照片,非主流的拍照场景和姿势——
上个世纪的遗产。
“我瞅瞅,这是我小时候的相册吧,我是有这么一本,都二十多年前的了,那时候刚几岁大。”
程筝把相册还给贺衡恩:“你看吧,这我早就看过了。”
贺衡恩抱着它朝沙发方向走:“这我可得好好看看。”
“也没多少吧,就那个时候拍了这一套,再就从没照过了。”程筝跟着他,趴在沙发背上看他翻动相册。
“这也太小了吧?有两岁吗?”贺衡恩翻开第一页,被这么小的程筝惊讶到,胖乎乎的小人儿,还穿着连体裤的呢,没什么智慧的模样,往那儿一坐,傻傻地死盯镜头。
“我不记得了,这一本我也不知道是咋做的,还有年龄跨度,这是最小的,后面几张就是大一些的了,大概,五六岁?”
贺衡恩继续往后翻,指着程筝说的五六岁年纪大的照片感叹:“啊?哈哈哈哈哈哈好可爱啊!”
眼睛贼大,比现在还白,穿着卡通人物的衣服,手里还提着一把玩具长枪,牛仔帽一戴——
“哈哈哈哈哈哈哈西部牛仔。”
贺衡恩由内而外的散发出父爱的光辉:“你小时候怎么这么好玩啊,太搞笑了,跟你现在的长相还是有挺大区别的。”
“那我现在呢,现在呢?”程筝急不可待地去扒拉贺衡恩的肩膀,“我现在可爱吗?”
他呲着一口大白牙。
贺衡恩原本还在欣赏图片,被他扒的头一甩,直击程筝的蠢样。
“……你。”贺衡恩欲言又止。
“……”程筝倏地收起嘴角,“你什么意思贺衡恩?”
“哈哈哈……”贺衡恩干笑两声,“可爱,可爱。”
程筝不留情地推了他肩膀一把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贺衡恩把他拉过来,绑在怀里一起看,“哎呦好可爱啊我们筝筝现在也可爱死了快一起看照片吧——”
“快点的,别耽误我翻相册。”
被贺衡恩扽住衣服袖子拼命往沙发上扯的耷拉着脸的程筝心不甘情不愿的磨磨蹭蹭抬脚,被喊了一顿后踏实坐到沙发上。
—
相册薄薄的一本,也就十几张的样子,贺衡恩意犹未尽,看到最后,注意到后面单独夹放的几张照片。
是程筝的毕业照,还有他小学时候学校组织拍的和同学们一起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照片。
“这是小学,这是初中,这是高中,这是小学四年级,学校突然来了一个拍照的,好像是拍证件照,结果还能拍这种,当时好像说是可以找同学,几个人一起拍,然后大家交点钱就行了。”
贺衡恩把它们放在一起对比。
这是程筝成长的具象化。
“我发现你到了高中,和初中明显就不一样了。”贺衡恩仿佛在研究知网文献,“你看你初中和你小学,差别不是那么大,但是高中,发型也变了,脸型也不太一样,再加上挺瘦挺高,和大学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比,只有眼神不太一样。”
贺衡恩飞速运转的大脑得出一个答案:“咋,你高中暗恋哪个小女生?”
“……你有病,谁跟你一样,还不允许人家时尚思维觉醒了?总不能还跟小时候一样土。”
贺衡恩被动闭嘴。
他忘了这一茬了。
—
贺衡恩对着程筝那几张幼儿时代的照片,看了半个小时。
程筝看他的眼神,不像清醒,像要掉进去了。
“……你可以了,就这几张照片,你翻来覆去翻来覆去,看个不停了。”
“因为可爱啊。”
“你——”程筝伸手去抢自己的相册,“so?你还是觉得我现在不可爱。”
“诶。”贺衡恩意味深长的长叹,抬手巧妙化解程筝的争抢动作,迂回婉转,“这怎么能够比较?就好比把空调和冰箱放在一起比制冷效果,表面上没什么问题,实际上逻辑很大啊。”贺衡恩对着程筝眨了眨眼,神情正派。
“oK。”程筝假笑着点头。
贺衡恩接着垂下脑袋,连程筝衣服上有几颗扣子都数清了。
程筝扶着沙发,心思重重地望着他。
一段时间过去,他面对贺衡恩脑瓜顶轻啧道:“你想要孩子吗?”
贺衡恩手里的相册叮了当啷地掉在地上。
“真不约,谢谢。”
“哎呀,我认真和你说呢。”
“我也认真和你说呢,我早上就是闹着玩啊,你别当真。”
“不是,我是看你现在,这么喜欢小孩。”
“?”贺衡恩大吃一惊,“我说老哥,你说的是人类能说出口的话?”
“我喜欢的难道不是小时候的你吗?”
“不……唉,我没这个意思。”程筝的语言组织能力暂时掉线,他低下身子捂住脸,声音嗡嗡的说,“我就是,就是看你挺喜欢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虽然,可能,是有我的原因吧,但是—算了,我也不知道咋说,咱俩在一块儿确实也要不了孩子……”
“那又怎样呢?”
贺衡恩的一句话铁锤似的把程筝砸得不吭声了。
“没有孩子又能怎样呢?”
不过他没有完全否定程筝的这段话,垂眸思考两分钟,他抬头望向程筝。
“那你呢,你喜欢孩子吗?”
程筝脱口而出:“我不喜欢孩子,但——”
“但,如果是和你的话。”
这是完全无法实现的事情。
两人双双陷入新一轮的沉默。
“这个事情。”程筝开口,“咱们要是真想要小孩的话,也是挺好办的吧?这几年不都流行那种技术?你要是怕影响不好的也可以找个……”
“嗯?”贺衡恩的脸色霎时变得阴沉。
“你你你别生气,我瞎说的。”程筝很怕死地解释道。
“程筝。”贺衡恩把相册放到茶几,物体的碰撞声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脆和明显,“我不会做违法的事,而且,哪怕是去领养,我都不会去接受一个身上流淌着我不爱的人血液的,与我有着血缘关系的孩子。”
“领养”这次词语兀地闯入贺衡恩的脑中,他接着说,“领养,可以领养,如果咱们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可以去福利院找个合适的孩子带回家。”
“前提是咱们真的能做好决定下定决心,这件事是持续一辈子的事情,不是随便一提就可以定好的。”
“咱们都思考思考,看看要怎么做才好。”
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和当初程筝面对自己对于贺衡恩的感情究竟如何的问题雷同,从天而降,猝不及防,始料不及,且令人费解。
爱情是一件大事,男男女女生儿育女是一点大事,可爱人有时是一件动动嘴皮的事,但成为父亲,是一生的命题。
他该不该和贺衡恩有一个孩子,该不该和贺衡恩领养一个和对方都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该不该让那个孩子来到一个由同性情侣组成的家庭。
程筝鼓起嘴巴,双眼不聚焦,一个大脑一颗心出奇的放空,最后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