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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琛处理完京中送来的那些要紧文书,已经很晚了。

而第二日一早,晏琛刚起来,便听孝年进来回禀,说是阿璀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晏琛匆匆洗漱完毕,出门恰瞧见阿璀站在那棵大杏花树下,正微微仰头望着满树的粉白杏花。

此刻朝阳还未高升,也没有明媚的阳光点缀她的神采,但偏偏她只站在那里,便自生了一身的光芒。

而飘散落下的杏花瓣,拂过她的肩,她的发,她的眉眼,她的衣角,卷带起她的一丝光芒,又飘散开去。

晏琛不忍打破这样明丽如画的美好,犹豫着未曾上前去唤她。

而那边阿璀却突然动了,她往前走了两步,摸了摸那棵杏花树,又抬头望了望旁边稍矮的枝干。

晏琛只瞧着她忽然上前去摸摸树干,也不知她在想什么,正欲上前去叫她,却突然看到她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爬了……上去?

晏琛几乎便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眼见着坐在枝干上的阿璀,伸手往前去够一枝更丰满灼丽的杏花时,他忽然又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又与自己所知道的不相同了。

这是如此明媚璀璨的一个人啊!

阿璀坐着的那杏花树的枝干虽不太高,但离地面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距离的,晏琛见她折了好大一枝杏花在手上,不太好下来的样子,忙上前去要扶她。

谁知阿璀却一手抓着杏花枝,一手扶着树干,身体往下一滑,便稳稳地落在地上。

晏琛见她往下跳的时候,吓得心都快跳出来,忙三两步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扶着。

阿璀原本还好,但晏琛突然出现在她身侧,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然而当她看到晏琛一脸紧张地瞧着自己的时候,她不知怎的竟有些不好意思了:“您何时出来的?我竟不知……”

“你爬树上去做什么?好生危险。”晏琛语气略带责备,但他神色平静如常,阿璀也没发现他话里的那点略带不满的责备。

阿璀举起手镯的杏花枝,轻轻摇了摇,笑道:“这枝杏花,枝干秀丽,很有别趣,我折下来给阿娘插瓶呢。阿娘书房里那只白釉莲花尊的瓶子,恰与这杏花颜色相衬,阿娘瞧着定然欢喜。”

晏琛见她仰起头,眉目间已经带上天光,连眼角都是满心的热忱,也不忍再多说什么了。

贺夫人于阿璀而言,终究不同。

“确实很好看。”晏琛也瞧着她微微地笑,又俯身去拍她衣摆的蹭上的脏污,“衣服都蹭脏了,还不去换一件?”

阿璀一瞧,果然衣上蹭了好一块,大约是树干上的泥土青苔,她随手拍了拍,也不在意。

那边槐娘已经安排人送了早膳过来,阿璀瞧见,便对晏琛笑道:“您且用些早膳吧,我们家中人少,阿娘恐招待不周,才命我来瞧瞧,您若有什么吩咐,只管让槐娘去安排。”

“你用过早膳不曾?”晏琛伸手拂去落在她肩上的几个花瓣,也没在意她话里的主客之分,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阿璀摇摇头:“我去阿娘那边吃。”

晏琛却拉住她,将她手里的那一大枝杏花接过来:“让使女去送便是,你便在这里一起吃点东西。”

晏琛邀她同食,阿璀也不好拒绝,只当陪膳罢了。

待屋内膳食摆好,阿璀请晏琛先坐,自己也在他对面坐下。

一瞧才发现大约是阿娘的安排,今日早膳比平日里丰盛太多,枣粥、汤饼配荞麦烧饼薤菜饼荷包鲊等,另还有四样腌制的小菜,最后还有一碟蜜淋。

阿璀瞧了瞧碟中的薤菜饼,只一眼便知是阿娘做的:“我家中人少,厨房里平素做的吃食也简单,您尝尝,若不合胃口,咱们外面吃去。”

她说这话时神色明朗,眼中甚至还带着些期待。

晏琛却没理解她的意思,举起筷子:“这便很好了。”

然而晏琛筷子还未落下,一旁孝年却已经取了干净筷子欲上前尝膳,晏琛摆摆手,让他退下去。

阿璀瞧着这一出,有些不自在,事实上这样的场景昨日已经发生过一次。虽然都是被晏琛拒绝,但这样小的一件事情,却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与所有人隔离开来。

阿璀也理解皇帝陛下的安全为重,在外一饮一食都当注意,但便是这样的小事,却让她有那么一刻,觉得他是那般不可接近,而自内心深处又生出退缩来。

被叫退的孝年又重新守到门口。

晏琛先给阿璀盛了碗枣粥,又自己盛了一碗喝。

阿璀尝了一口,倒也正常,看来这粥不是阿娘做的。

而等看到晏琛去夹那碟子里的薤菜饼时,阿璀却忙叫住他:“您试试其他的吧,这饼子便不要吃了。”

那薤菜饼卖相确实不太好,晏琛以为是这个缘故,阿璀才不让他吃的,便道:“我不挑食,这饼子就是看着火大焦了些,也没什么。”

确实,他往年在外打仗,有时候粮草不济,自然要与将士们共苦,那时候能有口吃的也就不错了。

阿璀的脸色却很怪异,解释道:“这菜饼一瞧便是我阿娘做的,我阿娘在厨房里的天赋比我还不如,偏偏有时候还没有这方面的自知之明,这饼子若只是味道差了便也罢了,有一年她煮的肉糜粥,味道竟然不错,结果我吃完闹了两天肚子……”

阿璀揭自家阿娘的短揭得很不客气,她不知道阿娘为何今日突然起了兴致要亲自下厨做了饼子来,但阿璀是真的怕晏琛吃坏肚子。

“无碍。”晏琛却不在意,他自夹了块薤菜饼,几口便吃完了。

“是我昨日央贺夫人做的。贺夫人说你当初刚到关家的时候,便爱吃她做的这薤菜饼,所以我便想尝尝。”晏琛搁下筷子,笑道。

阿璀一愣,她已经不记得自己那时候是不是爱吃薤菜饼了,更不知道初初到关家时吃的薤菜饼是谁做的了。

但今日晏琛这么一说,她似乎又想起些什么:“昨日……阿娘还与您说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