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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景对从前的关璀一向都是保持着一颗诚挚之心的,以前在山野之时,或许还不曾太过觉得。

但时移世易,好像许多东西却因外在的变化,而逐渐显现出来。

自昨日再见,他一直在揣度、判断,他大约想确定,他自己该如何对待阿璀。

是否还能如从前一样,有礼有节而随性自在的态度?

好在……

她还是从前的关小娘子。

会景突然觉得是自己狭隘了,那样的女子,怎会因时移世易而变化自己的初心?

“祖父大约要过了端正月才会正式入朝,这两日想必空闲,你估摸着也没什么事情。”阿璀瞧着会景,笑道,“你先前在阆中时不是就说想看看金陵风光吗,明日我带你一同在城中转转去?”

“那敢情好。”会景抚掌,“昨日入城时观金陵城街巷人流如斯,大道笔直而宽阔,路过一二坊间竟还曾瞧见远处,雕梁画栋的楼阁错落有致地分布,飞檐翘角直插云霄,真真一幅徐徐展开的锦绣画卷。虽还不曾能见到东西市的景象,但据说道路两旁商铺林立,酒旗随风。金陵繁华果真如是!”

金陵如今的繁荣景象,其实也就是这一两年才逐渐发展起来的。

早年乱战之中,作为前朝都城的金陵可是被毁了又毁。

直到三年前云旗军入城后,这金陵城才算有了喘息之机。

陛下励精图治,短短三年时间,便将早先十数年间毁了大半的金陵城重新发展成如今模样。

“我来京这些时日,虽然好像没忙什么事情,但竟然都不曾得空好好逛逛金陵城……唔,除了上次崔兄长带我往秦淮河晚眺楼坐了坐。”阿璀也来了兴致,“那我今晚不回宫里了,在关宅再住一晚。明天带你往东市逛逛,咱们在东市吃过午饭后,下午去秣陵湖游船去?”

然而阿璀计划的在关宅再住一晚终究没能如她所愿,当晚陪着关先生吃过晚食之后,她表示再住一晚时,却被关先生赶了回去。

阿璀理解,但不高兴。

怀阙先生却笑道:“且先回去吧。往后常有机会,不必在于一时。”

于是最后从自家祖父处又坑走了一块好砚并几卷孤本之后,阿璀才勉勉强强回了宫。

次日一早,崔白襄又来春和宫送工部水车制造的相关作业进程。

金陵近郊这些时日安置下去的水车皆没有什么问题,最后一批也将在月底完工。

按照预先的设想,此新式的筒车,完全可以推广全国上下了。

阿璀很满意,决定等最后一批筒车完工,待工部相应节略文书送上来,她便亲自去与阿兄说推广之事。

今日天气不错,外头阳光正好,阿璀本准备去赴会景同游金陵之约。

问崔白襄午后无事,便邀他一起去了。

等到阿璀至东市时,会景已照先前之约,在东市西边坊门处等着了。

大约是来得早,他似乎已在东市逛了好一会儿,这会儿手里头提了不少东西。

一见着阿璀马车过来,会景忙迎上来,将手里大包小裹的东西便往阿璀马车上塞。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阿璀瞧着他塞进车上的那许多东西,十分震惊。

干脆下了车,这边街市行人多,车马不便,还是步行便宜些。

会景得意洋洋地给她说起自己买的那些东西,最后又指指靠近车门处的那一个大布包:“还有那布包着的是两大刀纸,日前先生说自去岁您离开阆中后便未曾再制些好纸来,原先存下的也已用完了;先生还说用惯了您做的纸,目前市面上买的纸张竟用不习惯了,好在先前在蒲州时偶然间得了些还算不错的纸,但也用的差不多了。这不,方才闲逛时瞧见一家纸笔行,便进去瞧瞧,看着他们这种纸也勉强说得过去,遂买了些带回去给先生。”

阿璀从前在蜀中时,便爱自己做些小玩意儿。

早年嫌弃市面上卖的纸张粗糙,便自己捣鼓出了一种更精妙的造纸的方法。

按着她的法子造出来的纸,纸张内部均匀平整毫无杂质,薄如云絮,触之光滑温润。

但因工序繁杂,制作起来颇为麻烦,且产量并不高,所以只能算是阿璀的自娱自乐。

但关家自怀阙先生,贺娘子,再到阿璀都喜欢用这种纸。

所以往年里,阿璀若有闲暇也会花上些时日多做上几刀这样的纸,留着全家人慢慢地用。

但去年在外头跑来跑去,今年又在金陵,况且造纸所用的东西都在阆中京郊的别庄上,阿璀确实也是没机会没时间再去做的了。

阿璀有些心虚:“祖父若要好纸,回头我送些来。外面卖的纸确实都不行,宫里用的那些纸倒是还凑合用用。”

东市的酒楼食肆不少,随便见着一家都是人来人往,会景早挑好了一家想要去试试,阿璀也随他。

边走边问他:“祖父今日还有旧友来访?”

“先生一大早便出去了。”会景道。

“唔?去哪里了?”阿璀疑惑,“祖父连这两日外面的拜帖都是一个没接,应该不可能亲自出门访客的啊?”

“先生去那位崔国公府上去了……我也不晓得是为何事。那崔国公府与咱们的宅子就在靠近的两坊,背靠着背,过一条坊间的巷道就是了。先生自后门出,连车马都没用,直接便进了卫国公府的后门。”会景道。

新入朝的中书令,去拜访朝中的尚书令卫国公,这本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然而若是祖父,阿璀便觉得奇怪了。

祖父心性疏阔,但在阿璀看来,确实有些文人孤高自持的臭脾气,即便是请他出山的崔寄,也不可能在第二日便能让他亲自登门拜访的。

“你知道这事儿?”阿璀转头去问身后跟着的崔白襄。

崔白襄摇摇头:“先生今日休沐并未出门,但我一早便去了工部,确实不知道怀阙先生是否来访。”

阿璀点点头,也并未再多想,望园与关宅离得近,两府相互照看些,本就是阿璀愿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