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秀珍叫来女儿高晴：“晴晴，跟你姑回家。”
卫秀珍见女儿的袖子有一角微微翻着，不动声色伸手将那袖子翻了回来。
高晴是个漂亮的小姑娘，高高瘦瘦，眉间自有一股书卷气，就是长得清冷了些。
高晴的视线却没有落在母亲的脸上，盯着一脸憔悴的姑姑，又见姑姑的头发有些乱。
平时她姑最讲究，绝对不会以现在的这种状态见人。
明显就是……顾不上了。
高晴走到高令歌的身前，纤纤玉挽挽住姑姑的手臂，想将身上的力气都传给姑姑。
“高晴留在家里。”高母的目光落在那姑侄俩身上良久，还是叫住了人。
卫秀珍忍不住抬头看向婆婆的方向。
你看这一家子，多和谐！
每个人都扮演着好人，只有她充当着坏人！
你看她婆婆，多么高尚的人呐。
多么会替亲家和女婿着想！
只有她！
她这个坏人，为了让姓高的人高兴一点少疯一点，贡献了她的亲生女儿！
卫秀珍将头垂了下去，高锦年扫见妻子的脸，对女儿说道：“去追你姑，好好陪着姑姑。”
高母视线冷冷落在儿子的身上。
卫秀珍垂下的头，再也没有抬起。
“你们也回去吧，你爸要午睡了。”高母出声赶人。
卫秀珍同丈夫出了婆家的大门，轻声细语对着丈夫述说委屈：“……妈一定又怪我了，觉得我在里面搅和。”
高锦年安抚妻子：“妈没有那个意思。”
高晴挽着高令歌的手，从包里掏出钥匙，开了房门。
平时回家里，也都是她陪着姑姑。
“晴晴，你先回去吧。”高令歌到了门口，停了脚。
她同林琎……就是造化弄人。
不爱的时候，家里逼着她嫁。
嫁了以后，等她真的爱上，孩子又丢了。
一连串的事情，让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淡。
高晴摇头：“姑，我不放心把你跟她放在一起。”
“没事，回去吧。”高令歌伸手摸摸侄女的脸。
这孩子从出生，就养在了她身边。
带给了她许许多多的欢乐和安慰。
“我陪你进去吧，我不说话我也不惹她。”高晴举起手保证。
就算她讨厌欺负姑姑的人，她也不吭声，行不行？
高令歌见状，打消了让孩子回去的念头。
“进来吧。”
高令歌用力推门。
刚刚一进门，客厅里呛人的烟味冲着鼻子扑面而来。
她只觉得喉咙有些痒，没有忍住咳了两声。
“咳咳……”
“奶奶，你怎么在客厅里烧香啊？”高晴马上去推窗子，想让屋子里的烟跑掉。
等人完全走进客厅当中，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牌位，高晴差点就尖叫出声，她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一脸吓到的表情。
这是……做什么？
林琎妈也是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往常高令歌送她回来以后，都会躲到娘家去，这回她也以为会是这样。
想赶紧烧了香同祖先同早已过世的丈夫打声招呼，招呼完了马上就收拾！
没想到……
惹祸了！
老头子，她惹祸了！
林琎妈马上去拿装着水的茶缸，对着饭盆一浇。
这水一浇下去，直接变成了更浓的烟，高令歌三步蹿过来，抢过婆婆手里的盆，抱到厨房水池里，拧开水龙头。
咣当！
高晴听见声音快速冲进厨房。
“姑，你手……”高晴一把抓起姑姑的手，用嘴吹了吹。
那火盆烧了半天的纸，已经烧热了起来，高令歌突然上手，刚刚拿起来的时候还不觉得热，端的过程越来越热，强忍着走到水池前，那盆就这样摔下去了。
高令歌狠狠闭着眼睛，太阳穴猛跳了两下。
客厅里，林琎妈将祖宗牌位快速收起，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
“请你们不要怪罪我儿媳，她是冲我，不是冲你们……”
快速包好，快速收起。
弄好牌位，马上将家里的窗户全部推开。
讪讪走到厨房门边，林琎妈小心翼翼说着：“……我不知道你马上回来。”
“奶奶，你这是干什么？”高晴狠狠攥着自己的手，才能控制住声音。
平时就是这样欺负她姑姑的是吗？
在她们吃饭的桌子上摆牌位……太荒谬了！
她也不理解，明明是姑父靠着爷爷才有今天，凭什么姓高的还要看姓林的脸色？
高令歌强压着火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有点僵硬，她道：“妈，这要是着了火就麻烦了。”
“我不烧了，不烧了！”林琎妈马上保证。
她就是……
想让祖先知道这里是儿子的家，想让祖先保佑孙女，觉得祖先或许能看得见孩子……
她想错了，以后再也不乱想了！
林琎此时开门进来。
就见母亲低垂着头，高令歌脸上隐隐还带着强忍的怒火，而高晴一直皱着眉头。
“姑父，奶奶刚刚在客厅里烧纸，所以现在屋子里都是味道，没着火。”高晴先一步说了话。
林琎妈一脸忐忑，揣着手。
她……
“妈！”林琎看向母亲，叫了一声。
林琎妈的手在裤子上又蹭了几下：“我是不是影响你们了？再也不弄了，妈做错了！”
她乖乖道歉。
知道城市里和农村不一样，可就是……抱着侥幸心理。
来的时候她做了个梦，梦里林琎他爸就对着她说啊，高晴绝对不能把亲孙女的位置占了！
若是高晴进了儿子的户口，亲孙女回来以后摆在哪里？
就算……
就算孩子找不回来，她也不想让高晴姓林！
老太太是抹着眼泪醒过来的，觉得丈夫或许是在下面看到了什么，她这几天心里总是有点不安宁，所以才……
错就是错，是她错了。
她不辩解。
高令歌抬起眼。
什么话都没说。
让能表演的人，去表演吧。
“妈，不能搞这些封建迷信，在家里点火多危险的事情……”林琎对着母亲笑笑说道。
他刚从下面的县回来，顶着一身的尘土，进门就撞上这事了。
同母亲也是有几年没见，看见母亲，林琎眼睛里都是笑。
林琎上前，跪在了母亲的脚下：“妈，儿子给您磕头了。”
他这个儿子……
做得不好。
林琎妈泪水涟涟，伸手去拽儿子，见儿子已经白了一半的头发，没有忍住将儿子抱在怀里，哭了出来。
她儿子是个好官啊，大大的好官！
命运为什么就这样捉弄人呢？
没有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情，为什么偏偏拿他们一家开刀？
想起丢了这么多年的孙女，哭得死去活来。
高令歌忍不住想要为眼前的失声痛哭的母子俩，鼓掌。
多伟大的母子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