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坑县灾民一事,县令王昭向内阁申请专款却遭到驳回,而你们掌印台竟然没有将此事告知于我!
随着刘备一开口,整个大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就连一丝一毫的呼吸声也似乎清晰可闻,平日里向来幽默风趣的简雍,此刻也是神情肃穆,不敢轻易发表言论。
这时的刘琰和简雍,也只是互相对视一眼,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突然间,只听得“嘣”的一声巨响,刘备愤怒地拍击着桌子,并大声吼道:“快给我回话!”
刘琰见状,硬着头皮说道:“主公,驳回之事时有发生,您既然已经将上报之权交予我们处理,如今为何又要为此事动怒呢?属下实在不明白。”
“呀哈,倒是我的错啦……”
刘备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这些曾经跟随自己的亲信,现在居然也敢忤逆自己,是对他们过于宽容和放纵了吗,想到此处,刘备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宪和,难道连你也赞同这样做。”
“回禀主公,这……其实是内阁从事糜子方所提的建议,此等事一旦上报亦会给主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简雍倒是十分坦率,毫不犹豫地就把糜芳给供了出来,但依然用了“建议”二字来形容。
“建议……哼……”刘备心中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掌印台无法抵御内阁施加的压力,轻易改变上报的决策,导致自己被蒙在鼓里、变成聋哑人一般,那设立掌印台又有何意义可言。
这时轮到糜芳坐不住了,既然已经被点名道姓,若再不站出来解释几句,恐怕是难以收场了。
“主公,事情并非如想象得那般简单,经过内阁的深入调查,我们发现东坑县令王昭竟然私自纠集那些无家可归的乞讨难民,让他们在自己的官署内打杂做事。
每当县里有其他官员需要劳力时,王昭便派遣这些难民前去免费劳作,长此以往,整个下邳郡的乞讨难民纷纷涌向了东坑县。
自古以来,哪个县没有几十上百个要饭的难民,尤其是今年的大雪异常严重,每个人都难以度过这个寒冬。
王昭竟然收留了这么多难民,但他自己根本无法承担这些人的生计问题,于是又跑过来谎报灾民情况。
起初,内阁也是本着以民为本的原则,一边调拨粮食,一边送去御寒之物,然而,当救援队伍到达东坑县时,惊讶地发现,基本是老弱病残和妇幼儿童,甚至还有一些智障与疯人 。
面对这样的局面,就算度过这个冬天,生计依然成问题,后续该如何安置这些人?这明摆着就是一群蛀虫。”
刘备本就觉得王昭有隐情,原来如此,“元龙,你的人也下东坑核实了吗。”
陈应抢着回道:“没错,人是我派去核实的,知道前因后果后我便提议,这件事情完全是王昭自己搞出来的麻烦。
王昭本家在彭城也是个大户人家,让他去找他父亲,要钱要粮自己解决这个问题,总不能让他白白赚取好名声,而钱粮却由州里来承担。”
刘备随即看向其他内阁成员,孙乾此时也附和道:“主公,确实如此,按照子方、陈应的提议,内阁的投票结果一致通过。”
“那好……出来解释一下吧。”
这时屏风后的县令王昭昂首向前,坦坦荡荡的大步走向众人,反倒没了之前的不安。
殿内众人也没想到,王昭也在,有小许惊讶,但也是一闪即逝而已,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王昭直接跪了下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事情确实因我而起,我妄为一方父母官。
今日便辞官请罪,求州牧看在仁德为本的信念上,恩泽灾民万福降身。”
糜芳不屑道:“少来道德捆绑,你家彭城祁县第一大户,离东坑也没多远,怎么……”
王昭毫不畏惧打断道:“你怎知,我没找过我家父,我只不过是个庶长子,不是嫡长子,未来王家也轮不到我做主,这次要的物粮也不多,不就是看灾民没有劳力,无利可图才不肯救助吗。”
糜芳还想争辩,刘备一看内阁殿又要变成吵架大会,立刻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赶紧远离权力的烦恼,大步流星的走出殿堂。
这时众人的注意力自然看向刘备,而糜芳准备好的争辩词语,只能咽回肚子,眼下除了皆一脸迷惘,就是不知所措。
就当州牧刘备快要消失在众人眼前时,却在内阁大殿的门口停了下来。
只见刘备回过头来,目光如炬地凝视着众人,仿佛有重要的命令即将下达,众人见状,连忙躬身倾听,静待刘备的指示。
“王昭调任至福溪县令,刘琰和简雍暂停掌管印信执事一职,掌印台的相关事务交由陈群负责处理。
至于东坑县的难民问题,内阁立即调拨钱粮以及防寒物资,并对其进行分发和登记,然后妥善安排他们前往屯田所、亲营卫所和军福大院等地,从事一些挑水、打杂、生火做饭之类的轻松工作,此事交由孙懿负责执行。”
“谨遵主公上令……”
孙懿第一次被刘备安排任务,心中不免一紧张,立刻问道:“主公,那些智障和疯人是否也要进行登记和安排呢?”
刘备意味深长地看了孙懿一眼之后,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甚至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王昭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急忙跑上前去追赶刘备,但此时刘备早已远去。
王昭这才明白,难怪刘备会突然在门口做出这个决定,原来州牧就是不想听到别人的劝说,既然刘备有意要避开劝阻之人,那么王昭自然也就无法再见到他了。
内阁会议一结束,就有人被停职了,作为当事人心里自然不会好受,刘琰、简雍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出了州牧官邸,然后非常有默契地朝着最近的一家酒楼走去。
刘琰心中有些不满,直言不讳地说道:“没想到孙懿这样一个年轻后辈竟然能够代表州里去处理这件事情。
我们倒不如这小辈了,几年的兢兢业业都是白费力气,就因为这件小事,难道主公就要弃用我等。”说到这里刘琰突然感到一阵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