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正当日,大虞全国上下百姓都在欢庆新年。
可北境邻国北栝却没有这样的风俗,王廷还因国主的病而急得焦头烂额,几个王子轮流侍疾。
哥舒淳一脸凝重走到北栝王的卧室前,询问门口的侍卫:“父王今日可好些了?”
他已至壮年,卷发蓝瞳,下颌长出一圈未来得及打理的胡茬。
“回大王子,王上今早起来能多喝两口粥了。”侍卫说着还递过来一张布,替他裹脸。
这时,侧门被推开,哥舒异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披着白色的狐裘,右手搭在左肩上行礼,“大王兄。”
他的脸上有一圈印子,想必也是刚摘下面布。双脸被闷了一天,显得通红。
哥舒淳走上前,亲和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九弟辛苦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他眼中不只有对父亲病情的担忧,还有对幼弟的关切。
哥舒异回以一笑,“都是做儿子的,何来辛苦?我瞧着父王今日情况又好了许多,王兄快进去吧。”
于是兄弟二人告别,哥舒淳推门而入。
哥舒异瞥了一眼侍卫手中放面布的盘子,嘴角轻轻上挑,便扬长而去。
午后,一个侍卫急匆匆跑进内院,“三王子!不好了!”
虽被打扰,但哥舒缘气息未乱,手松箭出,直直定在远处的皮靶上。
“什么事毛毛躁躁?”
说罢他又拿起一支箭。
哥舒缘是北栝王子中长相最俊俏的,瓷白的皮肤好似神灵降世,故而也最得北栝王乃至北栝百姓的喜爱。
侍卫顺了口气,慌张地说道:“大王子早上去侍疾,刚才在王上屋中昏倒,似是被传染了……”
“嗖——”
一支箭脱弓而出,却往地上射去。
哥舒缘回头看着这名侍卫,显然十分震惊。
震惊之余,他又放下弓往屋里走去,“准备一下,我去照料父王。”
哥舒淳染病,那么现在北栝王屋里无人侍疾,他自然要去补上这个位置。
他换好衣物准备出门之时,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下令道:“准备面布,我戴好再过去。”
大王子染疾的消息,瞬间使整个北栝王廷陷入恐慌。
哥舒炎急得在屋里团团转,“怎么办呀,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的侍卫在旁边劝着:“五王子,您先别着急……”
“我如何不着急?”哥舒炎停了下来,双手叉着腰看他,双目极为清澈。
“三王兄现在去了,那明天不又轮到我了吗?你不急你替我去?”
侍卫怯怯地往后退去,“王子身份高贵,我哪敢替您……”
哥舒炎瞪了他一眼,又开始抱着头来回踱步。
侍卫灵机一动,提议道:“不若您也生个病?”
“对呀!”哥舒炎闻声回头,“你快去请个医官过来!”
侍卫转身离去,刚要出门又被叫住。
“等等等等!先去给我弄些冰块来!”
交代完,哥舒炎禁不住窃喜,这下总能逃过一劫了吧!
然而哥舒异的寝殿,一片祥和,似是并没有因为王宫内的传闻而被叨扰。
哥舒异早上才侍疾回来,一直歇到将近申时才起身。
立春时分的北地申时,天色已快黑了。
他倚在铺着黑熊皮的坐榻,坐榻上方悬着一个虎头,地上是一张虎皮地毯。
侍卫端来一碗热茶,告知他休息之时,王宫内发生的事。
“大王子浑身发热,应当是被王上传染了。”
“五王子听说是浑身发冷,应该染了风寒……”
“他染个什么风寒!”
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走进一名约莫十四五岁的女孩,身穿棕色皮裙,腰间配了把弯刀,别着两串小银铛。
她满脸不服闯了进来。
“四公主。”
侍卫连忙给她行礼。
北栝王的女儿少,哥舒蝉虽然排行第四,但却是最小的公主,也是哥舒异的同胞妹妹。
“他就是听说大王兄病了,怕死呢!”哥舒蝉走到他身边坐下,可见甚是恼怒。
哥舒异放下茶碗,往后躺在椅背,还抬起一条腿踩着坐榻边沿,好不快哉。
“你还不知道他吗?病了我明天再去就行。”
“王兄~”哥舒蝉回头推了他一把,“你今天才回来,明天又去,身体如何吃得消?”
她咬牙切齿道:“他不去,我去!”
“蝉儿,”哥舒异揪了揪她肩前的几条小辫子,“此事你不要管。”
“王兄!”哥舒蝉扭着双肩撒娇。
哥舒异无奈地点了下她的额头,“听话。”
他又看向身边的侍卫,“不是让你给公主寻几头温顺的小狼吗?”
侍卫低头回道:“已经在后院关着了,正准备给四公主送去呢。”
于是哥舒异给他递了道眼神,他将门口两个侍女喊了进来。
哥舒异坐直了身子,双手搭在哥舒蝉肩上推着她,“婵儿去吧。”
“王兄……”
哥舒蝉还想劝她,但是两个侍女就上前来把她扶起来。
哥舒异笑着挥手送她,等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后,才面无表情又躺回椅背上。
“不得让公主靠近父王和大王兄的寝殿。”
侍卫领命下去传旨意,不消半刻,他又进入屋内,还带着一个匣子。
哥舒异狐疑地看着他,他打开匣子,取出一封信和一块红玉麒麟。
麒麟只有两个拇指头一般大,但雕刻地栩栩如生,五官、毛发清晰可见。
侍卫将信与麒麟递给哥舒异,“今日刚收到虞国荣王的来礼。”
哥舒异先接过信来看。
“九王子亲启。
时维我国岁末,本应邀王子来朝,却逢贵国时疫。吾深感惋惜,代问王上安好,愿早日痊愈。
另望王子珍重身体,他日再逢,定把酒言欢,以庆王子功成事就。
小王琢字”
虞国是周边国力最强盛的国度,哥舒异自然习得汉人的字与话,故而看信并不费劲。
他又拿来麒麟细细端详,然后轻哼一声,扔回匣子里。
“他未免也庆得太早了一些!”
说罢,他闭上眼,仰头长长叹了口气。
“老头子眼看就要好起来了,命可真硬啊……”
他抬眼看着侍卫,“去老大那边盯一下,好歹弄死一个,不然我这药不是白弄了?”
他是土生土长在北地的狼,眼中尽是冷漠和狡黠,看不见的獠牙随时准备捕杀猎物。
侍卫领命退下,没有再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