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们还未从宋国参赛队伍带给他们的疯癫中清醒过来,只见舞台上缓缓走上来五个人。
五个年龄不等的男人。
他们没有穿花里胡哨的演出服,都是一身朴素的老百姓打扮。
其中有两个看上去六十多岁,饱经沧桑的老人,须发皆花白,脸上的皱纹深邃如沟壑。
还有两个男人也在四十岁左右,相貌普通,扔到人群中都不显眼那种,笑容有些腼腆。
这四个人看着舞台四周乌泱泱的观众,很是局促,手脚仿佛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纷纷求助着看向观流水。
观流水是五个人中唯一镇定自若的一个。
他此时也一改往日又唱又跳时一身精致的女子装扮,而是打扮成一个看上去眉清目秀,手里拎着鱼筐的少年渔民。
他们五个人没带任何乐器,更没有人伴奏,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老老实实地错行站立成三排。
观流水一个人站在第一排,两个中年人站在第二排,两个老人站在第三排。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刚刚的锦绣繁华落幕,这五个男人上台来干什么?
这就是夏国的参赛队伍?
怎么看上去像是种地的老农,又像干粗活的长工,怎么看都跟歌舞表演不搭边。
包厢里,赵萱也猛然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舞台上的五个人。
“水哥这是要搞什么名堂?带这么不靠谱的四个人上台,他这是破罐子破摔?明知赢不了干脆糊弄事?”
顾章华抬手敲了下赵萱的额头。
“你对水哥的信心哪儿去了?我看呀,他这是要别出心裁给咱们一个惊喜!”
聂太后也眼巴巴看着五个人,一头雾水。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参赛队伍,他们是要表演歌舞吗?会不会是要跳秧歌舞?老百姓庆祝丰收时会跳的那种舞?”
“您还知道秧歌舞?”
聂太后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傻孩子,我又不是一出生就在宫里,我家以前在海上讨生活,也是普通的老百姓,哪里还不知道秧歌舞?”
舞台上,观流水回头看向四个人,含笑着悄声说。
“不用紧张,平日里大家怎么唱还怎么唱,你们都很喜欢我教你们唱的那首歌,对不对?”
四个人立刻挺直身板,朝观流水用力点点头,他们真的很喜欢水哥教他们的歌谣,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哼唱。
此时观众带给他们的压迫感顿时消散而去,他们在脑海中默默回忆起歌谣的曲调和歌词,陷入属于他们的思绪当中。
观流水看向面前的观众,朗声说道:
“现在我们给大家清唱一首民谣,歌名叫《衡河谣》。”
说罢,观流水毫不迟疑,带头唱出第一句歌词:
衡河的水呀不停地流呀
流过了家乡流过了栎阳
(其他四人立刻齐声开始跟着观流水合唱)
远方的亲人们呀
请听我唱这支衡河谣
每一次唱起的时候
让我想起了家想起了栎阳
想起我思念的好姑娘
想起家乡的稻花香
想起在清澈的溪水边捉鱼
想起在翠绿的山上采蘑菇
咿呀咿呀咿呀嘿!
远方的亲人们呀
请听我唱这支衡河谣
每一次唱起的时候
让我想起了家想起了栎阳
想起我思念的好姑娘
想起家乡的稻花香
……
五个人反复哼唱着,曲调简单,歌词质朴毫无花哨。
老人的歌声浑厚,中年人苍劲有力,观流水清朗悠扬,歌声中饱含着百姓们对衡河的热爱和对故土的眷恋。
赵萱听着听着,紧紧握住顾章华的手,胸中激荡着澎湃汹涌的思乡之情,不禁湿了眼眶。
所有舞台周围的观众们在歌声响起的那一刻起鸦雀无声,没有乐器的弹奏声牵动他们的情绪,也没有眼花缭乱的舞蹈刺激他们的感官。
静静站立着的五个人,轻轻地吟唱着,却让他们感觉到蓬勃而来的浓浓思绪。
衡河啊衡河!
贯穿整个乾坤大陆的母亲之河,流经夏国、越国,最终在宋国汇入汪洋大海之中。
衡河的支流更是遍布整个乾坤大陆,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受过衡河的恩惠!
他们用衡河的水浇灌庄稼,从衡河里打水做饭洗衣,从衡河里捞鱼捞虾,孩子们在炎热的夏日会跳进衡河里畅游一番祛暑气……
随着缓慢有力而又悠扬的歌声,感恩之情在他们的心中慢慢流淌,有很多人禁不住流下热泪。
母亲之河一代又一代养育了他们,在悠悠岁月中陪伴着他们,他们从小小的孩童长大成人,又渐渐老去,衡河,从来不吝惜对他们的付出!
待歌声渐渐消散时,观众们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感动和欣喜中,没有一个人带头鼓掌,全都静静地望着舞台上静静站着的五个人。
显然这耳目一新的表演方式令他们措不及防,偏偏又是那么令人回味无穷。
直到观流水五人朝观众们深深鞠了一躬走向后台时,观众席才爆发出热烈的经久不衰的掌声。
聂太后站起身,抹着眼泪使劲地鼓掌。
“唱得太好了!让我想起小时候跟我娘在河边捡贝壳的日子。”
赵萱的眼眶还红着,听聂太后这么一说,惊讶不已。
“您还捡过贝壳?”
“谁说不是呢,小时候家里穷,一家人都住在船上,我爹和我哥打鱼为生,养活我们一大家子。
我最喜欢的就是跟我娘去衡河边上捡贝壳!拿水一煮吃起来特别鲜美,直到十六岁那年选秀入宫,我再也没吃到过那么好吃的贝壳肉。”
聂太后说着长叹一声。
“现在爹娘都已经不在了,今天听到小郎君唱这首歌,让我想起无忧无虑的童年,想起我爹我娘还有我哥哥,我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我哥哥了。
衡河谣不拿第一,我第一个不答应!”
赵萱雀跃着撺掇聂太后。
“母后,那您要不要给他们投一票?您的一票是不是能顶我们评委的十票?您可是贵为太后!”
顾章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还想看看谁能跟水哥他们打擂台呢,这下可好,被太后内定第一,接下来毫无悬念,不好玩!”
聂太后无比认真地点评。
“其实刚才那几组表演也很精彩,看着也热闹,但论感情真挚,数这个最好!
他们的表演没有任何花哨的陪衬点缀,用他们的一颗真心唱出了最质朴、最纯粹、最真诚的情感!”
聂太后招手叫来一个小太监。
“去跟刘会年会长说一声,我投夏国这支参赛队伍,我给他们打满分!”
小太监领命而去。
顾章华想起一件事,赶紧跟聂太后分享。
“我听说这次进入决赛的十支队伍接下来还要进行全大陆巡演!”
聂太后兴奋地直拍巴掌,满脸欣慰之色。
“太好了,希望更多的人能听到他们的歌声!越国虽然没拿到好名次,但能举办这么盛大的歌舞大赛,也是用心了!”
“母后,你回头可要好好表扬刘会长,这次比赛能完美落幕,他头功一件!”
赵萱笑着替刘会年在聂太后这里邀功,也算是报答刘会年给她送请柬。
“好好,母后会给他多多赏赐!”
剩下的三支参赛队伍都是越国的,有了宋国和观流水他们的清唱珠玉在前,越国表演的歌舞差强人意。
最终毫无悬念,观流水带领的队伍夺得第一名。
刘会年宣布完获奖名单,正值除夕夜子时,绚烂夺目的烟花相继升空,四周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竹声。
赵萱和顾章华陪伴着聂太后,抬头看向空中流光溢彩绽放着的烟花。
“母后,您快看!这朵烟花好漂亮!”
新的一年到了!
他们的眼中都充满期盼,希望所有爱的人在新的一年里事事顺遂,平安喜乐!
这是最朴实无华的祝福,就像那首《衡河谣》!
同一片夜空下,夏国。
夏帝顾离和肖爱月,顾建成和马真真,顾景风和夫人们,还有贤王府的大家伙,秦韶一家三口,很多很多挂念着赵萱和顾章华的人们。
他们同样看向天空中绽放的烟花,期盼着两人能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