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司马遹抵达江州考察的第二站,临川郡。从地理位置来看,临川郡位于江州的中心,地形也基本涵盖了江州所有的类型,有平原,有丘陵,还有山地。
司马遹本以为可以在临川因地制宜发展梯田,但在实地考察中发现,临川的山地虽多,却很难开发成梯田,因为山地的岩石成分太高,土壤极为稀薄。
司马遹依稀记得后世的江西矿产资源较为丰富,便有意询问当地官员和手工业者,结果却让他大出意外,不仅是临川,整个江州都没有大型的铁矿和铜矿。
从他们口中还得知,当时的西晋冶铁业主要集中在南阳和邯郸,尤其是南阳,有一个着名的永饶冶,洛阳的兵器大多在此铸造,长沙郡的冶铁业在南方也首屈一指。至于冶铜业,则主要集中在益州的蜀郡和扬州的宣城郡,尤其是宣城郡,出产了全国超过一半的铜。
但非常可惜的是,除了长沙,其它地方都不在司马遹的掌控之中。既然无法开垦梯田,又没有冶金业的基础,司马遹只能作罢,于六月中旬抵达南康郡。
南康郡便是后世的赣州,境内也是以山地为主,司马遹久闻赣南盛产脐橙,便特意问起了当地人。但让他大感意外的是,南康确实盛产橙子,却并没有脐橙的说法。
由于尚未到橙子成熟的季节,司马遹并没有见到实物,但他还是郑重其事的和温峤说起了此事,让他以后务必留心南康的橙子,说不定可以打造成特产。
温峤毕竟是士族出身,见司马遹如此郑重其事的说起橙子,颇有些不以为然。
对此,司马遹既有些无可奈何,也颇能理解。在生产力还很低下的西晋,能够吃饱饭是第一需求,至于水果那是可有可无,让他们做成产业更是天方夜谭。
既然无法将橙子打造成产业,司马遹便想到了茶叶。从市场需求来说,茶叶要远大于橙子。对于司马遹的这个建议,温峤倒是颇为赞同,表示会认真考虑。
六月底,司马遹一行又抵达庐陵郡。庐陵郡位于赣水的中游,境内以平原和丘陵为主,农业较为发达,但经过查阅田亩户籍发现,庐陵郡土地兼并的情况比较严重。
具体来说,庐陵郡百分之八十的土地掌握在不到百分之二十的人手里,形成了大片的庄园,这些人既不是士族,也不是豪强,就是单纯的地主。
按照司马遹的土地改革方案,这些人就是被革命的对象。但司马遹并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嘱咐温峤一定要做好收编工作,让他们成为国营农场的管理者。
七月初,司马遹一行抵达考察的最后一站,安成郡。安成郡的地形条件和临川郡差不多,也不适合开发梯田。既然无法开发更多土地,便只能将重点放在土地的分配上。
完成安成郡的考察后,司马遹便径直回到了湘州。为了保证温峤能够顺利开展土地改革,司马遹也授予他典农中郎将的身份,并拨给他五百武卫军。
从考察经历来看,司马遹觉得江州的土地改革并不轻松,除了地形复杂之外,方言也是一个极大的障碍,几乎每隔几十里就大相径庭,文盲又占了绝大多数。
所以,温峤首先要克服的便是如何让底层百姓真正了解土地改革的含义,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拥护新政。要想做到这一点,必须依靠基层官员,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温峤后,温峤深以为然,表示一定会恩威并用,让江州向湘州看齐。
七月中旬,司马遹结束两个月的考察回到临湘。两个月未见,荀眉的肚子已经明显隆起,李秀和谢春花一致认为,这一胎很有可能又是一个儿子。
面见荀奕时,司马遹特意将周抚拉到他面前。本来,荀奕是觉得周抚有点高攀了,但在亲眼见过他后,脸上的欣赏和喜悦是藏不住的,当场提出让他们明年就成亲。
聊完了这桩喜事后,荀奕向司马遹郑重介绍了洛阳当前的局势,并向他引荐了一个人。
荀奕引荐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傅祗的次子傅畅。傅畅年约二十多岁,颇有乃父之风,精明练达,但在说起父亲的遭遇时,他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据傅畅所言,早在王堪刚刚被张方炙杀时,傅祗便派亲信昼夜兼程给他送来一封信。
在这封信里,傅祗明确告诉傅畅,王堪的幕后主使便是他,自己早晚会被清算,所以让傅畅立即弃官逃亡,并让他前往投奔司马遹。傅畅谨遵父亲之命,当天便带着妻子儿女南下,一路乔装打扮、间道兼行,终于赶在张方缉捕他之前逃到了湘州境内。
傅祗为何指明让傅畅前来投奔自己呢?司马遹颇为好奇,便主动问了起来。
原来,傅祗和荀藩关系颇为密切,荀藩也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向他提起司马遹的冤情,傅祗受其影响,也将晋室的希望放在了司马遹身上。
据傅畅所言,荀藩这些年的日子并不好过,早已被洛阳朝廷边缘化,而且是重点监视对象。其实,若非荀藩出身世家,说不定早就被司马颙所杀了。
听傅畅说完傅祗被杀的原委后,司马遹颇为感慨,谁说洛阳没有忠义之士?傅祗和王堪便是,虽然没能除掉张方,但也足以证明张方的所作所为在洛阳不得人心。
略加思索,司马遹决定让傅畅担任长沙太守,协助荀奕处理湘州的庶务。傅祗之死一定引起了士族的普遍同情,司马遹重用傅畅,不仅是认可他的能力,更重要的是表明态度。
自从王堪和傅祗被杀后,洛阳便笼罩在白色恐怖中,接着便是刘聪的大举入侵。从荀奕收集的情报来看,刘聪此次南征是动了真格的,选择的时机也非常敏感。
司马遹清楚的记得,历史上的洛阳便是在这一年沦陷的,难道历史又要重演吗?
从客观上来说,此时是司马遹北上的最佳时机,但他实在做不到趁火打劫。而且尴尬的是,即使他有心驱除外侮,却根本插不上手,也没有人会相信他。
无奈之下,司马遹只能按兵不动,并做好接收流民的准备。他甚至想过,如果祖逖向他借粮,他一定不说二话慷慨解囊,大义面前一切都可以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