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础意识在身体里激荡。
江意燃看到了,男人在笑,笑得让她毛骨悚然。
黎明号的甲板。
“小姑娘,你现在的状态,让我想到了一个广告,”斯蒂芬嬉笑着靠近,“一根长条掰成两半,扭曲,再舔舐,广告词怎么说来着?”
他没记起来,只是记得广告剧情有些魔性,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荆漪兰现在被他冻得梆硬,可以碎掉了。
就在他抬手去触碰船上的冰坨子后,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有些冰层,太轻薄了。
“就像冰箱里半化冻的肉块一样恶心的感觉。”斯蒂芬察觉到了不对。
有问题就后撤,这已经成了习惯,但这一次,他的脚步很是沉重。
冰层碎裂的咔咔响很轻,但在夜风中格外刺耳。
一只被冻得发红的手抓住了他。
“不要动。”荆漪兰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她的声音带着蛊惑,斯蒂芬察觉不对劲的时候,身体已经无法受意识操控动弹。
“你……”
荆漪兰没有跟他解释,抄起地上的碎冰锥就往他的脸上扎。
被冰层包裹住的时候,她靠操控一些微小的振动,保证内层冰不至于冻得严实,饶是如此,她的手脚还是被冻得麻木。
再怎么麻木,她也还是能撑着起身。
似乎是有人站在她身后,抱着她,传递给她一点足够的温暖,让她不至于真的冻僵手脚。
斯蒂芬已经没有任何说骚话的心思了。
他盯着眼前的女孩,听见了她的心声。
“我爸爸是个挺温和的人,在我的记忆中,他面对我的时候,很喜欢笑,他说等我个子窜高了,就教我拉小提琴。”
“妈妈会带着我弹吉他,偶尔玩架子鼓,她敲鼓面的声音总是比我响。”
“他们说,等我听力恢复了,就带我去希曼的教堂听管风琴,或者给我挑把新乐器,他们旷出一整天来教我。”
荆漪兰扔掉手里砸得钝了的冰锥,这才想起来,出门的时候有带武器。
一只小巧的尖锥被她握在手里。
荆漪兰盯着面前被她揍得有点惨的男人,“你知道你闯进房间的时候,我听到了什么吗?”
斯蒂芬能感觉到,她的“天赋”的控制时限快结束了,他抬起几根手指,想要操控寒流把她重新冻回去。
这个距离,他的“天赋”一定可以命中——
“他们说——”
荆漪兰高高举起手里的锥,颤抖的手终于恢复平稳。
那个瞬间,斯蒂芬感觉自己的身体重新失去了控制。
失去反抗能力的惊恐让他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们永远爱你。”
尖锥对准了要害,落下。
抬起的手落回地面,自指尖开始,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地板上只留下一朵小红花。
她亲手送男人下地狱了。
荆漪兰松开手,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失去了力气,她瘫软在地上。
这个时候,她终于反应过来,她的身后其实并没有人。
但是那一天,她听到了一个很轻微的声音,像是某个午后敲响的教堂钟声。
我们永远爱你。
即便无法说出口,她也还是感觉到了。
她瘫在甲板上,感觉全身都很疲累,需要休息。
海滩沿岸。
“谢谢,不用找,钱……”海堂结月甩下几张钞票,往海边跑去。
司机盯着手里的两张红票子,满心莫名其妙。
“小妹,我听新闻说今天海边底下火山喷发,你注意安——”
他看这小姑娘穿得可可爱爱,跟他那个喜欢去逛漫展的女儿似的,要是一不小心受伤可就没地说理了。
可惜,人已经跑没影了。
“这么急,家住火山旁边吗?”
海堂结月一路沿着道路狂奔,在看到船只的瞬间,加快了脚步。
撞上山崖的舰船轻轻颤动着,仿佛巨兽苏醒前舒展着身体,缓缓把自己从山崖上拔下来。
她跳上山崖,站在最高的顶上,起跳。
在甲板上翻滚了几圈缓冲,她总算赶上了。
“兰?”她站起身,正要靠近,却突然注意到了拐角的动静。
她走过去试探地扫了一眼。
墙角落下了薄薄的一层冰霜。
没有选择追上去一探究竟,她回到甲板,把荆漪兰扶起来,利用水分身开始探路。
山崖上。
“还想说我带你过去,现在的小年轻怎么这么急?”滕松烟站在女孩刚才起跳的石头上,指挥着手下。
“把地方稍微布置一下,别真的引起恐慌。”
交代完毕,他看向身后。
“见过前辈。”
“不用见礼,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无情地打断了零的话头。
男人却自顾自说着,“我以为天子崩逝后我们不会再怀念他,但我从来都忘不了与他论道后,脑袋清明的感觉。”
“他是一位伟大的帝王,但并不是我的主公,我的主公也不像他那么贤明。”
他出生在一个天子昏聩无能,妖道霍乱朝纲,天下群雄并起,割据纷争不断的乱世。
他最初只是个小小的百夫长,有个比起其他女人更孔武有力的老婆,却因为卷进那个狗道士的局,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比起那个搅乱天下后死于乱军的道士,眼前这个人更令人厌恶。
“我只是一直在依照那位天子教导的行动。”零望着天边的月亮,“他教我要心怀苍生,我做到了。”
“所以你搞了个让苍生卷进来互相残杀的游戏?”滕松烟觉得跟他说不通。
“真正的天灾到来时,天下苍生都无法幸免,既然如此,牺牲小部分,拯救大部分,也是不得已。”
天灾之下适者生存,比起真的要逼迫所有人为生存争斗,不如现在开始,选择一小部分人。
反正到了最后,大多数人的结果都一样,不如由他来选择。
“那我们还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滕松烟走开了。
比起把自己放在执掌一切的位置,他见过的那些人,会选择自己走向天灾,保住身后的百姓。
“道路如何,我也无所谓,反正,天灾到来后,我们殊途同归。”零望向漂远的舰船。
无论这些人类的争斗结果如何,他们的争斗过程,都将影响到那场即将迫近的天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