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那天,到处都洋溢着喜庆,但总会有漏网之鱼。
比如监狱。
徐若舟所在的这座监狱里面关押的尽是些身世显赫、家财万贯之人,与普通监狱相比,这里的环境简直堪称奢华,不仅牢房宽敞明亮,设施齐全,甚至连伙食都比其他地方好上许多。
但监狱里里外外弥漫的那股清清冷冷的气息,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让人深深感受到世态炎凉以及法律不容侵犯的威严。
与之前被带入专门的探视房间有所不同,这一次,安然竟被径直引领至徐若舟所在的牢房之外。
狱警动作利落地掏出钥匙,迅速插入锁孔并轻轻一转,伴随着清脆的“咔嗒”声响,牢门缓缓开启。
而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向一侧挪动脚步,侧身而立,并同时抬起右臂,手掌向前伸展,做出了一个标准且恭敬的“请”的手势。
安然脸上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起伏,深邃而明亮的眼眸平静地凝视着前方,仿佛一切都无法扰乱她内心的安宁。
见狱警示意,安然微微颔首,表示回应,接着便迈开步伐,毫不犹豫地朝着牢房内走去。
她的每一步都显得坚定有力,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冰冷坚硬的地面,而是通往未知命运的道路。
当安然的身影完全没入房间之后,那扇刚刚敞开的牢门又在狱警轻柔的推动下,缓缓合拢起来。
只听得“砰”的一声轻微闷响,牢房的门紧紧关闭,就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外界与这狭小的空间彻底隔绝开来。
紧接着,那两名狱警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各自将双手负于身后,双脚并拢,挺直腰板,如同两座雕塑般笔直地站立在牢房门口的两侧,他们神情肃穆,目光专注而警觉,宛如忠诚的卫士,默默地守护着这间牢房以及里面关押着的人。
牢房里,一尘不染,干净整洁。
徐若舟宛如雕塑般静静地端坐在那张坚硬且毫无弹性的木床之上,紧闭着双眼,双腿盘起,两只手轻柔地安放在大腿表面,面部神情平静而又安详,就好似外部世界里所有的吵闹和混乱都难以侵入他心灵深处的那份宁静。
他整个人所呈现出的姿态恰似一尊正在入定修行的庄严佛像,早已经全然沉浸在了属于他自身的那个充满玄奥的冥想天地之中。
安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就这样默默地伫立在原地,有些呆呆的看着徐若舟。
时间缓慢地流逝,但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把无形的小刀,轻轻地划过她的心弦。
渐渐地,安然那双美丽的眼眸开始变得湿润起来,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花在她眼眸的最深处缓缓打转,但无论这泪水怎样在眼眶内汹涌澎湃,它们却始终都异常倔强地坚守着最后的防线,不肯轻易滑落哪怕仅仅只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滴。
一缕温暖而柔和的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斜射而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徐若舟的身上,那束光芒如同上天洒下的圣光一般,将他笼罩其中,使得他周身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圣洁之感。
说实话,安然从未见过如此平静如水的徐若舟,他仿佛超脱了尘世的烦嚣,安静得好似根本不属于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
看着眼前的徐若舟,安然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不知是徐若舟突然间察觉到了安然炽热的目光,还是因为她那饱含深情的注视实在太过强烈,他开口说道:“你回去吧,我在这里挺好的。”他脸上没有半点笑容,说话的语气却是温柔的。
安然也半点都笑不出来。
安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周围的空气全都纳入肺腑之中。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着,那口气在她的胸腔里回荡许久后,才缓缓吐出。
伴随着这口气的呼出,安然的语气也显得颇为沉闷,就像是被一层厚重的乌云所笼罩,“徐若舟,你要不要睁开眼看着我,再说一遍。”
在安然话音出口的那一刹那间,徐若舟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身体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应,迅速而又急切地睁开了双眼,眼角微微泛红,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着,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但却又如鲠在喉,难以启齿,就连他说话的声音,也因为内心的激动和紧张而变得有些哽咽,“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安然听到徐若舟的话,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轻轻地偏过头去,用鼻子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她紧闭双眸,努力地将内心翻涌的各种复杂情绪都强行压制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安然才再次转过头来时,嘴唇上终于勉强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虽然浅淡得如同清晨湖面上泛起的涟漪,但却依然给人一种温暖而柔和的感觉,“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徐若舟点了点头,很是乖巧地露出了一抹笑容,“噢,我在这挺好的,吃的好喝的好,也没有人敢为难我,姐姐大可放心。”
安然听到这话后,只觉得内心深处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那原本还在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珠,此时再也无法抑制住,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接一颗地从她那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滚落而下,每一滴泪水都似乎承载着她无尽的悲伤与委屈。
徐若舟看到这一幕,瞬间慌乱得不知所措,他匆忙地从木床上爬起身来,由于动作太过仓促,以至于差点摔倒在地,但他顾不上这些,跌跌撞撞地朝着安然奔跑而去。
但徐若舟在距离安然仅仅只有一步之遥时,突然停下了脚步,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僵立在原地,他抬起的右手也停滞在了半空中,仿佛在这一刻时间都凝固了。
片刻之后,徐若舟好似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缓缓放下手臂,想要将自己伸出去的手收回来。
可就在这时,安然却猛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紧紧地握住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