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书友取名好麻烦的再次打赏!)
“风情三士”或者说陈成觉得的“风骚三人组”,都是以善于描摹细致的景致,刻画微妙的感觉着称。
可是陈成现在却没啥心思去听他们传奇的事迹,辉煌的战绩,反而来应战的,总归都属于那些段位不咋高的,什么五六七段,在陈成第一天获得“诗之力九段”评价的时候,都属于不入流的人。
一开始陈成还有耐心与人客套几句,可是到现在别说绰号履历,实在是连他们的名字都不想知道了。反正说了我一会儿就忘了。
你们还是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直接交诗来便好了!
等一看写的还是烂大街毫无挑战的题材,就连自己亲自作诗的兴趣都没有了!
先看你第一首——
桃花?
竟然当着陈某的面写桃花?
我讲崔户题城南庄“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故事,就不信你们不感动得落泪!
再讲《红楼梦》里还有那首低沉伤感的《桃花行》,更让你们羞愧难耐!
桃花,的确是缠绕在无数人心头的一份难舍的情结。
从古至今,人们赏桃花,画桃花,吟桃花诗。
唐诗里写“桃花流水杳然上”,宋诗里说“夹岸桃花蘸水开”,元曲里感慨“桃花吹尽,佳人何在”,随便一首都能叫你无言以对!
抑制着自己用这些名诗降维打击对方的冲动,陈成还是耐着性子自己写了一首:
城头二月绿苔侵,为讯桃花野寺寻。
半树香分疏竹影,数株白近古松阴。
蝶心荡漾春高下,鸠语浮沈雨浅深。
蔬笋偶然无酒禁,醉归清梦恋空林。
你要跟老子谈桃花的“艳情”,我偏偏跟你说和尚庙的景致,用禁欲系的寡淡直接熄灭你多情的欲火!
写完之后头也不抬,便开启第二题。
粗粗念了一遍对方的“玫瑰诗”,又是一阵牙疼!
陈成有些奇怪地打量了对方几眼。
“我看兄台这诗,有一不解的地方。”陈成道:“你在诗中说玫瑰之‘风情’,不知风情却在何处?”
在后世,一提到玫瑰,往往和爱情联系在一起。
加之它又是英国的国花,使得人们可能会误以为此花是舶来品。
可事实上这花的的确确是“国货”,原产地便是中国华北以及日本和朝鲜。
至于玫瑰为何象征爱情,还要从希腊神话中女神阿佛洛狄忒说起。
阿佛洛狄忒从泡沫中诞生,司管人间的爱与美,诞生的时候,白、粉玫瑰环绕,花香四溢。优雅迷人的她得到了众多男神的追求,但她爱的人不多,俊美的植物之神阿多尼斯是其中一个。沉迷于打猎的阿多尼斯在森林中被野猪攻击,听到所爱之人的惨叫,阿佛洛狄忒心急如焚,一路奔跑。荆棘割破了她华美的衣服,玫瑰刺破了她娇嫩的双脚,鲜红的血染红了沿路的白玫瑰。
西方人便以此来表现爱情的真挚。
因为玫瑰、月季花和蔷薇都隶属于蔷薇科,西方玫瑰在西方与月季通常都被成为rose,但在传入中国时,西方月季被翻译为玫瑰,而传统的月季品种被翻译为月季,藤本则被翻译为蔷薇。使得一下子就成了一笔烂账,傻傻分不清了。
在中国的此时,并没有流传关于玫瑰的“爱情”故事,故而对方的“风情”之论也让陈成有些摸不着头脑!
风情三士中的第二位岳成化感慨道:“玫瑰,它没有牡丹那种富贵和俗气,也没有兰花那种幽香,它只是默默地开着,开着,隐逸地显露着它的美丽和孤单!还有什么花儿能比玫瑰更有风情呢?玫瑰花,它不用做别的事情,它只需要在那个角落里,羞答答地、静悄悄地开放,便足以给人无穷的联想了!”
陈成:“……”
你还跟我玩“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慢慢地绽放她留给我的情怀”是吧!
他无语的样子却让对方更加得意于自己的敏锐直觉,继续深情道:“每次五月的傍晚,玫瑰最美的时候,便是在此刻了!断日千层艳,孤霞一片光,当落日的余晖照耀在玫瑰花上的时候,那原本便是血红的玫瑰,便会折射出更加诱人的光!说‘风情’岂不是名副其实?”说罢,又对陈成道:“兄台以为如何?”
周围人都为他的多愁善感和心思灵敏而叫好!
陈成干笑两声:“我觉得吧,不怎么样……”
“你现在说的这些,我的确也能感同身受……”
“多谢!”岳成化很是满意陈成能够“慧眼识珠”。
“可问题是,你的诗里压根没有体现出这一点啊?”陈成一摊手,表示理解不能。
“那个,那个,别人其实都是知道的!”岳成化有些尴尬,满面通红道。
“那么好,你这题我先想想,我先写下一题栀子花。”陈成说着,又把目光放到了最后一题上。
栀子花又名栀子,也是原产中国的常见花朵。叶色四季常绿,花芳香素雅,绿叶白花,格外清丽可爱。
时间到了差不多中午时分,太阳越发炎热,围观的观众有的渐渐散去,有的开始躲到了旁边的树荫下。
陈成提笔凝思了一会儿,不过却半天没有动笔。
这看在七少年和“风情三士”的眼中,分明是他已经进入了一个疲惫期,诗歌创作进入了一个瓶颈。
故意推脱说“看不出对方诗中的风情”,可实际上根本就是他已经作不出来而找的托词。
如果不然的话,你看看第三士所作的“栀子花诗”,可是没有一字再提“风情”了,你不还是没有感想么?
不过陈成脸上还保持着轻松愉快的样子,刚刚要落笔,又看着刚刚就说要离开的渔民老乡——现在是唯一一个全程观看他力战群豪的人。
“大叔,栀子花来历的传说,你听说过没有?”陈成微笑道。
大叔摇摇头:“没听过。”然后问:“大概是什么样子呢?”
“这就小孩无娘,说来话长啦!”陈成道:“话说呢,栀子花本是天上百花园的一枝仙花,名号栀子花仙子——她看见人间只有一些小花小草,没有大点的鲜艳的花朵。于是她就下到人间,变成一棵栀子花树长在一处荒坡上。”
“日晒雨淋,生长不旺,眼看花树渐渐枯萎了。离荒坡不远处,住着个单身穷汉子。他发现了这棵可怜的小花树,就把她移植到了家门口,给她浇水,施肥,悉心照料。花树很快就有了生机,顿时长得枝叶繁茂,郁郁葱葱,叶色碧绿,油光水滑。初夏开满了洁白的花朵,芳香素雅,特别招人喜欢。穷汉早晚总要站在花树旁,为其寻虫除害,整枝打叶,将花树养护得更加壮美。”
众少年见陈成不好好去作诗,反而跟这旁边的大叔闲聊起了什么“狗屁仙女故事”,着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种故事连我们都不相信了好嘛!
还“栀子花仙子”,你的名字能取得更随意一些吗?
可是渔民大叔却听得津津有味,不为别的,光是“单身汉”的人设,就是中国老百姓最喜闻乐见的人设了!
你看看董永,看看牛郎,看看田螺姑娘里那个无名穷光蛋——
不都是穷得叮当响的单身汉么!
可是故事到了最后,他们都娶上了仙女!
这很符合中国古代男性老百姓对生活的“美好向往”!
陈成口中的显然也是这个套路。
“嗨,你的诗还作不作了!如果你不作的话,我们可要判你认输了!”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一起开口道。
“急什么,都比这么长时间了,稍微休闲一下不行啊?”陈成翻了翻白眼,继续兴致勃勃地对大叔道:“穷汉是个渔民,每天早出晚归,好不劳累!”
渔民大叔眼前一亮:“也是渔民吗?嗯,那的确够累的。”
“这天他外出回家,一开门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他很奇怪,他孤身一人,无亲无故,是谁帮助做的饭菜呢?以后一连几天,天天如此,他想弄个清楚明白,就多了一个心眼。”
“这天,他故意装着出门的样子,走了没几步就回来躲在外面,偷偷的往家里看。这时,只见一素身白衣的女子从花树上下来,飘进了他家。穷汉吓呆了,他壮着胆子进屋问道:‘姑娘你是谁?’女子只好如实告诉他:‘我是栀子花仙子,来到人间,一时不适应人间环境与气候的生长,是你在我危难时出手相救,你是我的恩人,如果你不嫌弃,我愿嫁你为妻。’穷汉惊喜不已,当然愿意娶她了!”
渔民大叔也含笑点头,显然听得很受用,就好像是他娶了这个仙子一样。
“婚后他俩对门前的那棵栀子花更加爱护有加,栀子花仙子还将栀子花的枝条剪下来插枝繁殖,他俩的门前栀子花树长成了林。老百姓闻到这清香,看到这素雅的花朵,纷纷都想养,他们就将培育栀子花树送给大家,从此家家户户养起了栀子花。”
“其中,有个女人,不知道收敛,经常招引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到家里鬼混。她也养了棵栀子花,就在她大肚子的时候,抚摸了她,长的绿油油的栀子花树一下就蔫了,没几天就死了。人们都说栀子花是纯洁的,不喜欢龌龊,是被那女人气死的。后来家里坐月子的女人,一般都不去碰栀子花树。”
渔民大叔听了恍然大悟:“怪不得听老人这么说呢,原来来由是这样!”若有所思,又道:“栀子花是仙女的化身,所以爱清净,不喜欢那些呜呜渣渣的女人哩!”
陈成喜道:“大叔所言极是!为此,我打算为此事写一首诗,歌以咏之!”
这下一听“风情三士”就不乐意了:“此事根本是子虚乌有之事,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岂可以此捕风捉影之事为依据,还将其写到诗里呢?”
“就是!分明就是词穷意尽,写无可写了!”
而且这个故事,怎么听都怎么像是从“田螺姑娘”那里来的翻版……
陈成不理会他们的污蔑,信笔写道:
雪魄冰花凉气清,曲栏深处艳精神。
一钩新月风牵影,暗送娇香入画庭。
“你不能这么写,将自己主观臆断的东西——”王小五还试图阻止陈成强行为自己的诗找题材的做法。
陈成也微笑着看着大感不平的小五:“既然他没有任何依据,都能写玫瑰的‘风情’,我为何又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呢?”
“这——”小五和岳成华都一瞬间哑口无言。
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可是仔细把他这首诗一读——
哪里有什么狗屁“栀子花仙子”的分毫提及呢?
陈成摊摊手:“写了你们也不满意,不写还是不满意,那么要我怎样呢?”
众人:“……”
事实上,此诗乃是唐伯虎恩师沈周的咏栀子花,本来就跟“栀子花仙子”并无关联,陈成只是借机戏弄他们而已。
沈周的为人所知,很大程度上是由他的绘画。“吴门画派”为明代最着名,也是最有代表性的画派,而沈周则堪称“吴门画派”的领袖。然而,书画之外,沈周的诗文在明代也颇出众。
起首二句,先说栀子花的形质,因其夏季开花,且花呈白色,所以喻其魂为雪铸,喻其花为冰质,其吐气为清凉之气。此花生在庭院曲栏深处,精神俊爽,引人注目。
诗的后二句尤为奇妙,因栀子花冰雪形质,故当一钩新月初上之际,这花魂便展开了轻盈的双翅,飞离了曲栏,要把自己的娇香,附在自己的俏影上,传向诗人所坐的如画的华庭。此时,夜风也知情识趣了,它眼见花魂欲飞不能的娇态,便悄悄伸出无形的手,把那新月下淡淡的花影轻轻牵住,送向它想去的地方,让它的香气、凉气,弥漫于曲栏、庭院,弥漫于整个夏夜。
这二句意境极幽美,措词亦清新优雅,一“牵”一“送”,夏月微风的情态可掬;言“影”言“香”,栀子花的精魂大有飞动之态!
全诗前二句已有实有虚,后二句全从虚处入笔,真有遗貌取神之能!
七少和“风情三士”看到对方的诗达到了今日的最高境界,都是无话可说了!
“不好意思,我的玫瑰诗也成了!”陈成微微笑,不介意来一个“连击”,给他们伤口上撒盐,提笔写道:
陈生应不羡时名,笑说玫瑰物外情。
孤峰半插秋云白,邃谷平临夜月清。
正是在嘲弄对方“无中生有”的“风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