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取名好麻烦再次打赏!)
说实话,看着陈成口若悬河地滔滔不绝,众人都觉得他所述的历史恰恰与他的观点是相悖的。
按陈成的意思,应该是说值得用“千金”购买的邻居,就是萧铣这位梁武帝孙子的孙子的儿子。
这特么不是在瞎鸡儿搞笑么!
乱世崇尚强者,自然是与大英雄、大豪杰绑在一条船上,倾覆的可能才会更低一些。
不找高祖、太宗父子,也得是杜伏威、李密、窦建德那种称霸一方的吧?
暂且不说你这“村民都是隋末乱党之后”的猜想是否成立,就算退一万步,你真是明察秋毫,难道在这里建村子不是就近原则,随便住下的么!
与萧铣有个屁关系!我敢打赌,你出去问问村民,压根都不知道有这号人物!
……
观隋末天下大势,翟让、李密的瓦岗军,窦建德的河北义军,三为杜伏威、辅公祜的江淮义军,涿郡罗艺,朔方梁师都,马邑刘武周,金城薛举,武威李轨,太原李渊,巴陵萧铣,吴兴沈兴法,岭南决盎……
群豪并起,热闹程度,不下于三国末年。
只不过,除了李渊父子,刘黑闼,窦建德等,大部分割据势力都是打酱油的,不会真有人觉得他们有一统天下的实力吧?
这里面像萧铣,包括之前陈成在临溪接触过的沈家的沈法兴,都属于很不靠谱的那种。
史书中称萧铣的手下是乌合之众,临时杂凑的、毫无组织纪律,并非虚言。
本来嘛,萧铣虽为梁朝皇室后裔,可到隋末的时候,中间都隔着隋、陈两个朝代了,能有多大号召力?拥戴他的那些人,也不过是想借他这块招牌扩大造反队伍,一旦势力坐大,便拥兵自重,不听使唤。
就比如被萧铣封为车骑大将军的沈柳生,担心与岳州军会合后自己在军中的地位会受影响,直接把前来迎接自己的岳州军将领徐德基扣押杀害。这打天下都还没有影的事呢,上来先杀队友——
这样的乌合之众都能成功的话,那可真都服气了!
陈成看到几乎所有人都反对自己的观点,也是无奈。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感叹引发大家对于天下大势这般相左的意见。
可这恐怕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都想着慧眼如炬,抱上强人的大腿,从而一劳永逸,快快乐乐地度过一生。
实际就真的这样吗?
你在三国,孙曹刘,魏蜀吴,站哪一个?
隋末,“十八路反王”,站哪一个?
元末,朱元璋,陈友谅,张士诚,亦或是元朝廷,站哪一个?
其实最好一个都不站,因为这些有能耐一统江山的势力,为了达成夙愿,必将大打出手,所到之处,尽为焦土。
明朝的“江西填湖广”,清朝的“湖广填四川”,被填的那个地方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几方势力不断进行拉锯战,导致人口一空,才不得不从别的地方迁移人口去恢复生机。
人们只看到三国末年英雄辈出,这其间被各路英雄屠戮的普通人又有几多!
曹操先生“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就是最真实的写照!(问题是他虽然发此感概,可屠城的事情干得比谁都多。)
回过头来,回到隋末那个时代,你是一位领袖,让你选择,你会选择带着家族和乡亲们迁徙何处?
你说我开了天眼,就往关中去,抱李渊父子的大腿。
对不起,关中也不太平,突厥虎视眈眈,多次意图不轨,刘黑闼卧榻之侧,王世充、窦建德……李唐子民,未尝不忧心忡忡,朝不保夕。
反观岭西这里,当真是绝佳之地。与萧铣当邻居,也格外舒坦。
这里并非萧梁重点营建之地,伸手很少;也不担心北方政权成年累月强攻。
最好的还是,无论哪个北方势力得势,要南下统一,都有巴陵的萧铣作抵挡。
萧铣既然没有一统天下的实力,也就不担心其得势后再这里横征暴敛,强拉壮丁,然后去与北方豪强争霸。(这一点也很关键,蜀汉就因为还有理想,在人口土地那么少的情况下不断北伐,想来生活也是十分困苦的)
这样一个邻居,不要求你复出,为你遮风挡雨,还不怕他到处惹祸后把灾难引到你家里来——
如此“千金买邻”,你觉得亏吗?
事实上,萧梁的那几年,内讧不断,接二连三的内乱,根本没机会好好经营(盘剥)自己的辖区。
武德四年,李渊以李孝恭为荆湘道总管、李靖为行军总管兼长史,集12总管之军,分三路围攻萧铣。各路唐军势如破竹,萧铣守将纷纷投降——此时江陵仅有数千守兵。
萧铣在岭南尚有十万兵马,无奈路途遥远,远水难解近渴,萧铣自知已到穷途末路,被迫出城投降。等几天后,岭南十万救兵赶到,得知萧铣已降,便都归顺了唐朝。
等于说——虽然萧某人在岭南的实力还不错,但跟别人打架的时候,都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打(虽然没打成。)
如此“千金买邻”,你觉得亏吗?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虽然心中隐隐仍然觉得陈成在胡说八道,可是心中竟然有几分的相信。
难道我们以前的观念都错了?
选择邻居的时候,不选择那些实力强大能罩着你的,反而要选那些牛皮很大,实力弱鸡的?
历史上那些仗打得很大的地方,很难攻下来的城池,老百姓并没有得到太多好处,反而在城破之后被屠城,因为被攻城者痛恨很久。
就好像本地被李唐接受之后,因为萧铣的十万兵马并没有和李唐在两广大打出手,所以李唐也没搞什么“清洗良民”运动。
甚至在拿下岭西之后,李靖还率其所部兵马从桂州出发南巡,所经之处,亲自“存抚耆老,问其疾苦”,“远近悦服”。
到了昭州(那时候还只是县),李靖查看地形,见是荔江、漓江、茶江三江汇流之地,断定这是很重要的军事、经济枢纽!应由县升格为州!
这才有了设乐州,再由改乐州为昭州的过程!
试想,假如当时在岭西的不是萧铣的势力,而是李靖这样不世出的军事天才,以昭州、桂林为军事基地,北方政权,能拿他怎样?
到那时候,就是连年战乱,再无宁日了!
被陈成这样正反两面不断举例子地说明阐述,说得众人都有些忍不住想要搬家到昭州来住了!
只是如今不是隋末乱世,天下太平,貌似随便住哪里都没有问题吧?(陈成:呵呵,你们还是太天真!)
带着这样的观点,重新回顾陈成的这首诗,“市犹通岭外,尘不到门前”、“竹雨寒侵牖,松云昼掩关”,简直是容写景、说禅、歌颂归隐、论述天下大势于一体,精彩到了极致了!
“嘶!”泰伦长长啧声道:“我觉得……你小子是不是随便写了个诗出来,然后跟我们有的没的编排这么一大推?”
从而过度解读,提高这诗的技术含量?
这样一首诗,打死泰伦都不相信会出在陈成这种人的手笔。
起码也要是诗榜上排名天下前十,大宗师级别的诗人手中吧?(陈成:不好意思,我就是你所说的这种大宗师!)
“陈兄弟的故事讲得还不错,”安若素向来是有理有据的人,对于陈成这种东拉西扯的风格还是不大适应:“只是设想得未免过于遥远,不接地气了。”
让你写山村好好写就完事了,你特么又是隋末,又是三国,这谁受得了啊!
我看你根本不应该写诗,改行说书去吧!
“我也是,无论如何,我都很难相信,事实会是你说的这样。”金晓客也连连摇头道。
陈成被他三人不断反对,却是无所谓:“你们要我说我的构想,我就跟你们说啊!没说你们一定要认可我的话。就比写诗的话,你们凭良心讲——”
泰伦的“紫燕堂前舞,黄鹂柳上吟。乡农采碧藕,村女浣衣裙”,和我的“市犹通岭外,尘不到门前。竹雨寒侵牖,松云昼掩关”,到底谁的诗看起来更有逼格,更高级,更时尚?
泰伦:“……”
金晓客:“……”
安若素:“……”
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的确是陈成的诗看起来更有牌面啊!
先将对手的诗驳斥得体无完肤,再从形式、内容、思想三个方面不停拔高自己的诗的高度——如此套路,一直能使陈成立于不败之地!
哪怕没有了思想,我不还有“形式”和“内容”嘛!
邓铎却笑道:“我却是觉得,是非无论,陈兄弟的猜想还挺有意思的。”
得,连陈成奇葩的思想都有人站台!
这样的话,泰伦几个人怎么还有脸说自己的作品更好呢?
金晓客和安若素显然都放弃抵抗了,只有泰伦还不甘心认输:“任你巧舌如簧,我却是半点儿也不信!真以为我们几个都是三岁小孩,任你诓之骗之么?要戳穿你很简单,我去外面找一个老乡,拉来问问就知道你所言到底有几分真假了!哼哼!”
陈成一听这人还是执着偏执,有些心虚:
毕竟有时候想过过名侦探的瘾,大打嘴炮——可不代表自己的构想就真的正确啊!
万一与自己说的的确毫无关联,那可就笑掉众人大牙了!
泰伦啊泰伦!比诗就比诗,不就完了了,讲故事只是我免费奉送的桥段,你那么认真干嘛……
可世上的事情就怕认真二字,一根筋的泰伦捋起袖子就要出去找人,金晓客二人也劝不住。
泰伦刚走出邓铎客居的这家茅屋的衡门,打开柴扉,就愣了愣,停住了脚步。
众人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也都跟过去看。
这一去看不要紧,陈成一行人也都是目瞪口呆,惊骇莫名!
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比里面更多的人,看起来都是青年乡勇,臂阔腰圆,打着绑腿,目露凶光!
里面的人要出来,一群乡勇迈前一步,举手手中的……
弓箭!
拉弓上矢!箭头寒芒!
惊得陈成等人又忍不住退了两步,只有泰伦仍然呆立在前,不敢动弹,虚汗丛生。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不要轻举妄动!放下所有武器,投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如此“亲切”的话语听在陈成耳中,差点泪奔,就要脱口而出:阿sir手下留情,我是无辜的!
邓铎就在身边,陈成咬牙小声对他道:“邓兄!你住的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怎么还有非法武装?
我这是大唐治下的岭西没有错吧?
妈妈,我要回家!
这时候,从弓箭手后面走出一个瘦削的青年,示意众人按下手中的箭矢,打量着陈成众人,皱眉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到我们山塘村,究竟有何目的?”
呃,你这一上来就哲学三大终极问题,我们该怎么回答你……
“我桂州的。”
“阳朔。”
“柳州。”
“我不是岭南人,北边来的。”众人七嘴八舌地答话,惹得青年颇有些不悦:“怎么这么多地方?”
不过陈成是见过大世面的,主动出列道:“好汉哥哥勿怒,我们到贵宝地,只是走亲访友,谈诗论文,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千万不要动手,啥事情都好商量!”
陈成的法宝就是装乖卖萌,先不能激起对方的怒气。
之前的估计有误,这村子怕都是一群山贼盘踞,拦路打家劫舍,这才看着众人有点钱财就想着打劫了……
只要钱的话好商量,千万别射我们一脸……
“谈诗论文?谈诗论文到我们这里干什么?”青年说着打量着复联、邓铎、陈成、始安七少、七少带来的仆人……
眉头又是一皱:“二十一呢?”
二十一?
什么三七二十一?
众人莫名其妙!
“这是他家!怎么不见二十一人呢?”
搞了半天原来这个二十一是一个人的排行。
“噢噢!”邓铎忽然想起来什么道:“你说的是……陈二十一么?”
“他在哪里?”
邓铎刚要说话,忽然想起来什么:“呃,那个,其实,他就在家里。”
“在家里为什么不出来说话?”青年奇怪,不耐烦道:“你让他出来!”
“我……在呢!”屋内传来一人的声音。
磨磨蹭蹭地,陈二十一走了出来。
“怎么是你!”看到来人,泰伦几人都是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