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深吸一口气,走向椅子,翻看书卷,继续她未完成的挑战。
四个丫鬟赶忙拉着落竹和鸣音追问,两个大丫鬟紧绷的弦此刻才松了下来。
无忧这边平静了,三房四房都各有了心事。
谢氏回房就抱着女儿哭红了眼睛,若初面色淡淡地拍着母亲,沉思了许久。
在谢氏情绪平稳些后,没头没脑地问道:“娘,你说我为什么没有十一娘的勇气!”
谢氏眉头一蹙,“你要她的勇气做甚!她是破罐子破摔,你可不能学她。”
“可她是唯一公然说女儿无辜,认为女儿可以理直气壮回击的人。”
“那是因为她一无所有,没什么可失去、可顾虑的,自然可以随心所欲!”
“我们现在不也是?”
“荒谬!
你有你的尊贵,只要你奶奶心中有你,心疼你,下次有好人家还是会第一个想着你。
你切莫犯浑啊,那丫头看似一时畅快,
风头无两,其实是把自己的未来搭进去了。敢让你奶奶那样下不来台,能有什么好果子?”
若初惨淡一笑,“奶奶真的还能给我好的未来吗?”
“忘了你自己的话?十一娘有大出息,可借她的东风?”
若初幽幽叹了口气,“此一时彼一时,我原先也不知道她竟是这般强势的性子。
娘应该看到了,她宛若日初之阳,抢眼浓烈,连祖父都要被她收服了。
我只怕自己要被她比下去了。”
“糊涂!
你当时这是朝堂唇枪舌剑战鸿儒呢?
她是能引来注意,可她留不住注目。
哪家主母会想要铁嘴钢牙、不知变通的儿媳?
娘倒是真觉得,你的机会来了。
不管十一娘在外面出了多少风头,终究要回到过日子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贴在每一个女子身上的符咒。
谁也撕不开扯不掉!
东宫秋能抢了她的婚事,焉知未来不会有旁人如此?
她蹦跶地越欢快,只怕都要便宜了身边之人,我看这丫头天生是给别人做嫁衣的命!”
“是这样吗?”
“她出她的风头,做她的正气之人,你得你的实惠。
她越闹,你奶奶便越记得你的委屈,你的识大体。
难得她是个讲义气的,咱们记着她的好,受用着她引来的风,但绝不可与她同流。
你万万不能被她蛊惑,有想成为她的想法,知道吗?”
若初似醍醐灌顶,瞬间明悟,坚定地点了点头。
芷妍坐在树下,手指在弦上反复拨弄,尝试了一遍又一遍,迟迟不能进入状态,专心弹奏。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时不时瞄向紧闭的院门,心神不宁。
终于,一阵推门声,南荣氏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小姑娘立刻放下琵琶,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
“娘受累了,奶奶还好吗?”
南荣氏接过丫鬟递来的茶,边走边喝,一口喝下了小半碗,接了帕子擦了嘴巴才开口。
“这次真是气得不轻,吃了养心丸,开导了好一会儿才顺气,总算是缓过来,平和了。”
“平和消气了就好。说起来,十一娘可太厉害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想她能对奶奶都是这个脾气。如今想想,过去对咱们的那些,都是小打小闹,小巫见大巫了。”
南荣氏亦是摇头:“这孩子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又怕,怎么总能干出捅破天的事!
我真是想秃了头都想不明白,她这个脾气到底是随了谁啊!”
“反正不像二伯,更不像二伯母。管她像谁呢?娘,祖父现在是不是特别喜欢十一娘?”
“羡慕了?”
“总觉得祖父对她似乎格外宽容,都这样蹬鼻子上脸了,居然能安然无恙?真不敢相信祖父居然没罚她!”
南荣氏看着天真烂漫的女儿,恨不能抢来一个脑子给她,“那是你只看到了她勇,没看到她的谋!
喜欢不喜欢倒在其次,此番她能有恃无恐,是因她占着国公府最不能缺的两个字,傲骨。
她话里话外,是要抬头挺胸做人。
你祖父身为家主,若是罚了她,岂不是让人诟病自己外强中干,成了软骨头,窝里横?”
“也对,还是娘看得通透。”
“当了女英雄,顶撞了老太君,还想全身而退,哪那么多好事?
这丫头豁得出去是一条,但真正的厉害之处,在于她精准捏住了老爷子要脸要体面要名声的软肋。
老太君是后宅妇人,要的是端淑柔顺,可老爷子是顶天立地的铁汉,是全家的顶梁柱,如何能树个忍气吞声的形象?
这一下就迫使老爷子无论如何都得与她一个鼻孔出气了。”
南荣氏耐心给女儿梳理着,只盼着她能听进去,多琢磨。
“那祖父岂不是也要厌烦她了?”
“老爷子的心思谁也猜不透,一抬到顶直接让她住进芳菲园难道是出于喜欢吗?
娘琢磨啊,在老爷子眼里,能给家族争光才是顶顶要紧的事,其他的事都可以放在一边。
就说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她这几天静悄悄的,有些反常。原来是憋大招呢。”
“也不知她谋划了多久,竟连祖父都算计在内。
我也没觉得她待八娘有多亲近,没想到竟会为了她连祖母都敢顶。
这一顶,如今人人都道她仗义了。”
“她念姐妹情极好,这样以后也不会亏待了你。
如今四房出了气站直了得了利,债却记在十一娘的头上,真不知道该说她聪明呢,还是傻。”
芷妍听明白了,笑得甜丝丝,“管她呢,女儿对这个结果挺满意的。
女儿也觉得不该一味忍让,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又不是当受气包的。凡事都忍着,那心情能好吗?
得多郁结憋屈呀。我们又不是低人一等。”
南荣氏摸了把她粉嫩的小脸,
“罢了,背靠大树好乘凉,遇到事你就让她去面对,据理力争也好,针锋相对也好。
让她去取舍,你只在后面,好生利用她这难得的机会,展现你的才艺才是要紧。”
南荣氏对芷妍的才艺有底气,只怕她脑子转不过来,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毕竟是第一次在这种宴上亮相,越是日子近了,越是担心女儿料理不清,遭人耻笑。
不想她去了白去,查无此人,淹没在人群,又恐她丢了脸面留下不好的印象。
抓着芷妍的手里里外外,上下细说了一通。
这些话,南荣氏这两日已经反复叮嘱了多遍,芷妍耳朵都听热了,但见母亲眉眼严肃,也不敢露出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