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手拉住了七皇子,冲着他微微摇头:“不可一时之气背负弑君的名声,成为千古罪人。”
七皇子眼中的狠厉渐渐散去,深吸口气。
见状,皇后又继续说:“皇上固然可恨,搭上自己的一辈子,不值。”
也不知是哪一句话触动了七皇子,他深吸口气抬起手将剑收回刀鞘,视线落在了南疆帝身上。
南疆帝身子一抖,不甘心的动了动唇,到底是没有机会再说什么混账话。
“就这么饶了他,和助纣为虐又有什么两样?”七皇子暗暗发誓,这一次一定要处置,让自己无后顾之忧。
南疆帝脸色僵硬:“老七,父皇可以跟你保证,这次,绝不会再动七皇子妃一根寒毛。”
“你屡屡出尔反尔,我早已不信你。”
南疆帝悻悻不语。
这时皇后提出设一位摄政王,暂代朝政,让南疆帝在后宫称病,皇后朝着七皇子挤眼。
仿佛是在说,南疆帝休养些日子,随时都有机会让他暴毙而亡,到时候再立新君岂不是名正言顺?
七皇子略作思考。
“晏丞相或是三皇子,齐国公,这三人都可以做摄政王,足以让百官心服口服。”皇后继续提议。
七皇子抿唇不语。
“殿下,微臣觉得皇后提议极好。”有大臣站出来回应。
就在七皇子犹豫不决时,侍卫提醒,嘉华郡主醒来了,七皇子眼皮一跳,皇后立即说:“你先去探望七皇子妃,咱们召集几个大臣再商议商议,别让七皇子妃久等了。”
“嗯!”七皇子的确是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嘉华郡主现在如何了。
泡了大半夜,嘉华郡主的脑袋昏沉沉,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身边有两个宫女搀扶着,心惊不已。
“七皇子妃放心,昨夜殿下回来了,您无碍。”其中一人开口。
嘉华郡主诧异不已,难道自己昨日看见的都是真的。
换上干净的衣裳沙哑着声音问:“殿下呢?”
“殿下在宣和宫。”
宣和宫,岂不是魅妃居住的地方,算算时辰至少有五六个时辰了,竟然还在那。
她着急起身却发现自己四肢软绵绵的,站都站不起来,宫女道:“七皇子妃,太医说您的身子至少要三日后才能恢复正常。”
“我怎么了?”
宫女支支吾吾:“中了合欢散。”
嘉华郡主的脸色刹那间冷了,暗叹一个皇帝居然这么卑鄙无耻,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耳边脚步声传来,门口有人喊了句殿下。
她瞬间抬起头。
果然看见了七皇子疾步匆匆赶来,一脸愧疚:“对不住,让你受惊了。”
看着他铠甲上沾染的血色,嘉华郡主知道昨夜肯定是动了刀剑,她摇了摇头:“殿下昨日为何返回,皇,皇上可有怪罪您?”
七皇子语气尽可能变得平和,已经没脸将怀中东西送上去了,叹了口气:“用人之际,不会怪罪。”
“殿下还会继续出发?”
“嗯!”
嘉华郡主的心一沉,不敢想象要是七皇子已经上了战场,自己会不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任由南疆帝宰割。
“你放心,这次定会给你个交代。”七皇子扶着她,语气凌厉。
嘉华郡主心中仍旧是忐忑,只要南疆帝不死,终有一日会乱来。
可南疆帝毕竟是他亲生父亲,他又怎么会为了自己杀了自己的父亲?
于是嘉华郡主只能点点头。
七皇子扶着她去了一趟宣和宫,在宫门口处停下,换成两个宫女搀扶,他叮嘱:“我去去就来。”
嘉华郡主点头。
七皇子又重新进了宣和宫,皇后见着人回来了,温柔地上前追问七皇子妃怎么样了。
“人还好。”
“菩萨保佑,那就好。”
来的路上七皇子已经认真地考虑过,接受了皇后的建议,由晏丞相暂代朝政,南疆帝关禁闭,任何人不许探视。
皇后松了口气点头,嘴上说:“毕竟是你父皇,如此也好,就看他会不会诚心悔过。”
七皇子应了声,随后又对着皇后说:“跟随父皇的亲信,今日必须要全部处决。”
“老七!”南疆帝闻言气地跳起来,指着七皇子的鼻尖大骂一句忤逆不孝:“朕已经同意你禁足,你别得寸进尺!”
七皇子没有理会南疆帝,抬起手一声令下,南疆帝身边的太监侍卫全都被拖了出去。
“老七!!”
“全部杖毙!”
这些人来不及求饶,很快就被堵住嘴,当众被杖杀。
南疆帝看着自己培养多年的心腹全都死了,又气又怒,恨不得将七皇子碎尸万段。
可七皇子迎面看来时,南疆帝的气势又弱了下去,只能死死咬着牙:“罢了。”
七皇子转过身又看向了皇后:“母后,七皇子妃人生地不熟,不会主动招惹事,可否请母后应允儿臣,护她周全?”
“你放心,本宫定会的。”皇后信誓旦旦地保证。
七皇子这才放心离开。
宣和宫外的嘉华郡主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又庆幸自己遇到的人是七皇子。
如若不然,自己今日的下场和魅妃没什么两样。
这一路她什么都没问,被七皇子送回了七皇子府上时已经是午时了,侍卫不停催促他快些赶路。
七皇子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嘉华郡主。
“殿下,你要平安归来。”她从腰间解开一枚护身符递给了七皇子。
七皇子欣喜接过,小心翼翼的纳入怀中:“好!”
之后便匆匆离开。
人一走,嘉华郡主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绣书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扶着人:“主子,奴婢都吓死了。”
“这不是没事么。”
对于昨夜的事,嘉华郡主不想再回忆了,只盼着七皇子能够早日打赢战争。
倘若七皇子能坐上那个位置,他定会放自己离开的。
嘉华郡主足足睡了两日才清醒过来。
“主子,您可算是醒了。”绣书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来:“您已经睡了两日了。”
她揉了揉眉心,浑身的软绵不适已经消失了,撑起身子问:“这两日可有什么消息?”
“皇上病了,设晏丞相为摄政王,暂代朝政,皇后娘娘把持后宫。”
嘉华郡主点头。
接下来一个多月没人打搅她,她为了打发无趣的时间,干脆在院子里开辟了小小的菜园,种植花草。
倒是战场上时不时有消息传来。
七皇子的确是勇猛,以一己之力夺回两座城池,奋力厮杀,将敌军打得溃不成军。
书信上七皇子跟她诉说塞外好风景,话里话外都在憧憬未来。
嘉华郡主长眉一蹙,将书信叠好收起,这辈子她都回应不了七皇子,她的家,在北楚。
时时刻刻她都不敢忘。
转眼两年
五国联军已经彻底被驱逐离开了南疆。
战事还未停。
嘉华郡主望着郁郁葱葱的菜园子,她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了,坐在凉亭内看着外头,手里捧着一卷书,一杯茶,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关于北楚,四皇子和小五都有派人送信来。
上面只有一个字,安。
嘉华郡主相信他们。
这日七皇子府来了不速之客,请帖上写着三皇子妃,嘉华郡主蹙眉,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
是三皇子妃的添丁之喜,一个月前诞下了嫡长子,邀她去府上做客。
“推了吧,就说我身子不适。”
她并不想抛头露脸,更不想和南疆人打交道。
她坚信自己总有一日会离开南疆。
“皇子妃,三皇子妃派人来说做客的还有您的故人,那日皇后娘娘也会来,这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故人?
嘉华郡主眉心一动,思索再三,宴会是在三皇子府举办,应该无大碍,于是点头改口接下了请帖。
在府上翻找终于找到了一枚玉锁,上满雕刻着平安两个字,装入锦盒中,正好送礼。
转眼就到了三皇子妃宴请这日
宾客云集,一辆接一辆的马车停靠在府邸前,嘉华郡主下了马车,扶着绣书刚露脸,管家便弓着腰将人迎进去:“三皇子妃已经等候多时了,您这边请。”
嘉华郡主诧异。
跟在管家身后进了门,院子里的客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多,绣书道:“奴婢打听过了,三皇子妃嫁三皇子六年了,前面两个诞下嫡女,好不容易一举得男,两位夫妻恩爱,这么多年三皇子身边只有两个妾室和一个通房。”
进了院子,左拐右拐的来到了一处大厅,花园里的客人三五成群的坐在一块说说笑笑。
“嘉华!”
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
嘉华郡主身子僵住了。
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喊出自己的名字了,转过身,她看向了来人,对方鬓间朱钗环绕,打扮得很是富贵,娇俏的脸上浮现莫名的敌意。
“怎么,一别三年不认识我了?”厢珠歪着脑袋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拉着嘉华郡主的手:“托了你的福,我才能出现在这呢,兜兜转转,咱们还是见面了。”
厢珠县主,论起来和她还是表姐妹。
两人在北楚时还是死对头,厢珠县主九年前嫁给了富甲一方的商甲,没多久就离开京都城,再不知所踪。
九年不见,嘉华郡主几乎都快认不出她了,只依稀看出一个轮廓。
“嘉华,还是你好福气,作为和亲公主还能嫁给赫赫有名的战神七皇子,不似我,一身的铜臭味。”厢珠县主的手指拉着嘉华郡主,咧嘴笑:“忘了告诉你,我的丈夫和三皇子是表亲。”
嘉华郡主淡淡嗯了一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厢珠县主攥紧,一点也抽不开。
“厢珠。”
厢珠抬眸脸上笑容灿烂,可看向嘉华郡主时眼底却是冰冷一片:“嘉华,你这张脸真是会招惹祸端。”
“过去的事……”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也不计较,毕竟你也不容易,背井离乡来到了南疆。”
厢珠摇摇头,惋惜道:“宋开封成了国公爷,吃香喝辣,美妾在怀,日子潇洒无比,可怜你在南疆处处隐忍,谁又能想到在北楚威风八面的嘉华郡主,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呢。”
听着对方提及过往,嘉华郡主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七弟妹。”
三皇子妃笑意吟吟的冲着这边走来,远远的就能感受到三皇子妃的开心要溢出来了。
她诧异的看着两人:“你们两个见面了,是不是我打搅你们了。”
厢珠抢先一步开口:“怎么会呢,都在金城住着,日后还愁见面的日子不够多么。”
嘉华郡主没有反驳,将贺礼奉上,道了句恭喜,三皇子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多谢七弟妹。”
厢珠对着三皇子妃说:“表嫂要忙就去吧,我们不会见外的。”
“也好。”
三皇子妃今日的确是忙的抽不开时间,叮嘱厢珠要好好招待嘉华郡主,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人一走,厢珠脸色就变了,瞥向了嘉华郡主。
“厢珠。”嘉华郡主深吸口气,郑重其事道:“年轻气盛有些鲁莽不懂规矩,我向你赔罪。”
厢珠愣了。
嘉华郡主道:“我这一辈子看似风光而已,背地里的辛酸又有谁知晓,不论你出于什么目的,我只想告诉你,我唯一的诉求就是活着回去回到孩子的身边。”
看着以往高高在上,傲气逼人的嘉华郡主此刻在自己面前低着头,厢珠再大的怨气也消失了。
她挥挥手:“又不是孩子了,哪来那么多怨气,自从你嫁给了宋开封,我就已经释怀了。”
那样的败类,根本就配不上嘉华郡主。
嘉华郡主垂眸苦笑。
厢珠屏退左右,眼尾余光瞄过四周,似是漫不经心:“你可知七皇子打赢了战,很快就要班师回朝了。”
嘉华郡主蹙眉,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
“嘉华,我求你一件事。”厢珠转过头,神色凝重地看向嘉华郡主:“若有一日,给淳哥儿安排个后路。”
“厢珠……”
“今日,我一个商妇根本不配来这里,你向来聪慧应该知晓,权贵世家最穷讲究身份了。”厢珠的视线直勾勾盯着嘉华郡主:“你运气比我好,还有希望,我这辈子看不到头了。”
嘉华郡主拉住了厢珠的手腕,厢珠倒吸口凉气,她下意识地想要撩起厢珠的衣袖,却被按住了。
“人来人往的,还要其他人看我笑话不成?”厢珠蹙眉。
“他……他对你不好。”
厢珠摇摇头,眼里泛起了泪花:“淳哥儿留在金城,是没有出路的,倘若有一日你能回去,请带走他,给他个安身之所就行。”
她哽咽,看向了院子里的人道:“嘉华,我只信你。”
毕竟是从小长大的玩伴,嘉华郡主点点头:“倘若我都能回去,一定竭尽全力带走淳哥。”
厢珠笑了,拿着帕子擦拭眼角,压低声音:“七皇子回来了,有人担心七皇子会夺位,而你,众所周知是七皇子的软肋,拿捏住你,就是拿捏了七皇子,有人想趁机上位,宫里的那位皇帝早就被架空了。”
嘉华郡主脸色微变。
“皇后……也未必是好人。”
“需要提防。”
话音刚落,一名宫女冲着这边走来,厢珠立即收敛了声音,对着嘉华郡主尖酸刻薄:“你也有今日,当年要不是你处处与我争,我又怎么会嫁给商家!”
“七皇子妃,皇后娘娘召您过去。”宫女道。
嘉华郡主回过神,看了眼厢珠。
厢珠一脸谄媚:“我也许久没见过皇后娘娘了,想过给皇后娘娘请安。”
宫女瞥了眼厢珠,又要看了眼嘉华郡主,沉默不语。
“走吧。”
两人跟在了宫女身后,来到了一处长亭,皇后正在凉亭内喝茶,一旁的乳母抱着个襁褓,皇后慈爱的正在逗弄,瞥见人来对着嬷嬷挥挥手:“将小公子带下去。”
“是。”
皇后今日打扮得十分明艳,一袭凤袍鬓间还有两支凤钗轻轻摇晃,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嘉华郡主这才看清皇后的容貌。
皇后的年纪并不大,三年前见面时灯火昏暗,加上皇后病了,声音沙哑,她以为和南疆帝年纪差不多。
今日看,不过二十几岁。
明媚动人,温婉大气,雍容华贵。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
“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素手一抬:“不必多礼,厢珠和嘉华是旧识吧,又是同龄人,应该有聊不完的话,也难得你们相聚在南疆。”
厢珠冷冷一哼:“我可没有七皇子妃的好福气,在北楚被人嫌弃,到了南疆就成了香饽饽了。”
皇后蹙眉看向了厢珠。
厢珠解释:“嘉华抛夫弃子,在北楚人人唾弃,七皇子真是瞎了眼,被她给迷惑了,等七皇子看清了她真实面目,一定会舍弃她。”
嘉华郡主抿了抿唇,虽不理解厢珠为何要这么说,可她清楚地看见了皇后眼底划过一抹讶然和释怀。
释怀?
她不解。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当年要不是她仗势欺人,我……我又怎么会背井离乡?”厢珠揉了揉眼,竟当场落泪,一副恨极了嘉华郡主的模样。
皇后轻轻拍了拍厢珠的手背:“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别耿耿于怀了,会让人笑话的。”
厢珠跪在了皇后膝下,一脸谄媚,时不时故意瞪了眼嘉华郡主,那架势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皇后安抚了厢珠几句,而后说;“衣裳脏了,先去换件衣裳吧。”
将厢珠支开后,皇后才看向了嘉华郡主,微微一笑:“她性子如此,你不必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