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王姮爱吃,胃口好,从不知道恶心是个什么感觉。
此刻,她体会到了。
胃里翻江倒海,只想把东西都吐出来。
不过,事情不能只凭猜测,王姮想从楼大郎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她极力压下那股恶心,沉声问道:“你说的兔兔,是什么兔兔?是你送给我,我养了一个月的那一只吗?”
作为一个吃货,王姮不会有“不吃兔兔”的圣母心。
但,她亦有底线啊。
正常宰杀的牲畜,她会吃。
而,自己养过的宠物,则绝不能吃。
不是矫情,只是生而为人的善良与坚持。
楼大郎脸上的得意凝固了,胖丫头居然没哭?
还有,她、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甜甜糯糯的唤他阿兄。
楼大郎心底的戾气又开始滋长。
“胖丫头,居然为了一只畜生跟我置气?”
即便不是,此刻也是了!
楼大郎别扭上了,故意恶声恶气的说道:“没错!就是那一只!”
终于得到了准确的答案,王姮仅剩的一丝幻想消失了。
胖胖的小脸上,闪过一抹黯然:
她早该想到的,楼大郎本就是个野性难驯、残忍霸道的顽劣之徒。
她误以为他对自己还不错,便把他当成了好人。
事实上,所谓的“还不错”,也是因为她够怂、够隐忍。
否则,她和他根本无法和平相处。
不过,那是过去,她王姮无依无靠,只能忍、忍、忍。
现在嘛——
王姮眼底闪过一抹决然。
她抬起头,用从未有过的森冷声音说道:“楼大郎,是我想错了。我总以为,你只是顽皮,即便喜欢捉弄人,也是无伤大雅。你本心还是善良的,你没有恶意!”
“实则,你并不是。你凶残,你霸道,你、你也根本没有把我当成朋友。”
明明知道兔兔是她的宠物,却还故意把它杀了,然后烤给她吃。
吃之前,什么都不说。
等她欢快的吃下去,惬意享受美食的时候,再告诉她真相。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恶作剧,而是“杀人诛心”。
王姮不相信,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会做出这种残忍、恶心的事儿。
“胖丫头!你什么意思?”
楼大郎本就赌着气,此刻看到王姮变脸,还用如此冷漠的口吻说着近乎决裂的话,愈发恼怒。
“你说我坏?说我不把你当朋友?”
这胖丫头,到底有没有心?
他确实坏,可他与她认识也有一两个月,他可曾真的伤害过她?
他帮她送信,给她送好吃的,为了她,他甚至都没有把那个叫王棉的贱丫头如何。
要知道,王棉浑身都是漏洞。
若非她入了王姮的青眼,楼大郎早就暗中动手了。
他想要知道,王棉到底有什么秘密,又知道多少故事、“秘方”。
作为楼家的小霸王,楼大郎从小就有上位者的思维,早就习惯了高高在上。
似王棉这样的贱民,楼大郎“好奇”了,就会直接抓起来,让暗卫们去拷问。
他想知道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比如那个石猴子的故事,楼大郎还总想着知道“后续”。
可他碍于王姮,硬是忍住了,任由那个贱丫头,隔几天才能讲一段!
……他为胖丫头做了那么多,胖丫头居然还说他坏?
所有人,包括阿父,都能骂他坏,唯独胖丫头不行!
“难道不是吗?你若真心待我,又岂会如此算计我、欺辱我?”
“你送我的宠物,我哪怕不喜欢,我都会好好的养着。只是因为,那是你送我的,是一份心意!”
王姮吵架,也没有忘了“翻旧账”。
然后,王姮就记起来了,那条叫小绿的毒蛇,其实不算是“礼物”。
最初的时候,是楼大郎用来吓唬自己的道具。
只是她反应慢,胆子也大,这才没有被吓到,反而顺势帮楼大郎开脱。
楼大郎呢,其实也一直知道她不喜欢蛇,却为了他自己痛快,非要逼着她继续养。
……呜呜,从头到尾,都是她“自作多情”。
所谓的友谊,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大概在楼大郎看来,她王姮就是个好欺负、好糊弄的蠢货,是他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玩物。
王姮越想越委屈,终于哭了出来。
楼大郎如愿看到胖丫头哭,却没有想象中的畅快、开心。
相反,他心里闷闷的,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难受。
不过,楼大郎又听到王姮提到了那条蠢蛇。
胖丫头不喜欢,他知道。
所以他故意让她继续养,就是想看到她想反抗却又不敢的模样。
胖丫头却说“因为是你送的,是一份心意”,这话莫名的戳中了楼大郎心底的某个点。
还好还好,胖丫头也不是那么的没有良心。
她也知道“心意”二字呢。
虽然很多时候,楼大郎都在捉弄、逼迫,可也是真心对她好啊。
比如这一次,虽然有恶搞,可他并没有真的——
楼大郎阴沉的表情,略略有些松缓。
可就在这个时候,王姮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来人!把小绿拿过来!”
楼大郎猛地惊醒过来,大喊道:“胖丫头,你要干什么?”
“还给你啊!我要把你送我的‘礼物’还给你!你不肯真心待我,我也不要你的心意!”
王姮鼓着腮帮子,气咻咻的说道。
不得不说,颜值高的人,就是可以任性。
哪怕是发脾气,也透着甜糯、可爱。
楼大郎此刻,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
他眼底闪烁着阴鸷,冷声道:“胖丫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要把小绿还给你!反正我也不喜欢!”
王姮虽然被楼大郎突如其来的戾气吓了一跳,但她还是咬牙忍住了。
不怕!不怕!
我有阿母送来的郑媪,还有阿父送来的部曲。
郑媪很厉害,部曲很能打,我才不要被楼大郎一个熊孩子吓到。
熊孩子这个词儿,还是王棉偷偷告诉她的。
嗯嗯,很形象!
果然像熊一样的不可理喻、野蛮残暴!
楼大郎真的如同一头熊般的暴怒了,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烤架:“王!九!”
一字一顿,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
楼大郎这是第一次这般称呼王姮,带着无尽的愤怒与隐隐的威胁。
“是我!我在!你要怎样?”
成功激怒了楼大郎,王姮却又恢复到那副情绪稳定的模样。
她挺着小胸脯,傲然的与楼大郎对峙!
殊不知,她的小腿已经在发抖了。
楼大郎不只是熊,他还有着超越年龄的阴鸷与狠厉。
他打过猎,杀过生。
血腥,不会吓到他,反而会让他亢奋。
三岁起就习武、骑马,他的身高、体能等都超过同龄人。
楼大郎年纪小,却依然拥有一定的武力值。
握起拳头,胳膊上隐隐有肌肉贲张。
若是换个人,楼大郎就直接冲上去了。
小霸王的威名,不全是靠着暗卫、侍从等,还有他本身足够暴力!
偏偏,眼前的人是胖丫头,白白嫩嫩、胖胖软软的一团,又圆又大的眼睛里明明写满了瑟缩,却还是梗着脖子不肯认输。
这般强势的王姮,楼大郎第一次见,却莫名的并不反感。
像只炸毛的小狸奴!
楼大郎忽然就明白,为何胖丫头喜欢狸奴了。
不只是狸奴可爱,关键是,他们是同类!
“九娘,小绿带过来了!”
就在两人紧张对峙的时刻,白芷提着一个小巧竹编笼子,快步走了过来。
“给他!”
王姮一指楼大郎,奶凶奶凶的喊道。
“你要给我,我就掐死它!”
楼大郎发狠道。
王姮窒了窒,然后也跟着放狠话:“随你!”
你愿意造杀孽,是你的事儿,与我无关!
反正我才不会傻兮兮的因为你而背负道德上的谴责。
楼大郎气急。
啊啊啊,他想发飙,他想动手,他想——
“来人,送客!”
王姮看出楼大郎即将爆发,赶忙喊来部曲。
哗啦!
二十个部曲,快速集结,并挡在了王姮前面。
有了“人墙”保护,王姮愈发心安,她装着胆子,冲着楼大郎喊道:“楼大郎,你走吧!从今往后,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你别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再去麻烦你!
楼大郎看到这群忽然冒出来的部曲,不禁有些意外。
然后,他冷笑出声:“胖丫头,我说你今天怎么忽然就硬气起来了?原来是有了帮手啊。”
他就说嘛,他不过是小小的搞了个恶作剧,又没有真的做什么,胖丫头却不管不顾的发火。
此刻,更要与自己决裂。
不是她忍无可忍、愤而反抗,而是有了底气啊。
哼,不就是十几个部曲嘛,他也有。
楼大郎作为楼谨唯一的儿子,不只是有部曲,还有暗卫。
他一声令下,就能集结起二三百人。
区区十几个部曲,根本就——
“就算没有帮手,我也会生气!因为你真的太过分了!”
从人墙中,挤出一个小脑袋,王姮奶声奶气的喊道:“骗我!欺负我!我再也不要和你玩儿了!楼大郎,你快走吧!”
楼大郎:……
一次又一次听到胖丫头撵自己走,楼大郎也真的恼了。
“走就走!当耶耶愿意啊!”
“胖丫头,你可别后悔!”
撂下狠话,楼大郎也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白芷拎着竹笼,颇有些为难。
小绿,还没有还给楼大郎呢。
不过,白芷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楼大郎明显正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之中。
她若是不管不顾的一头闯过去,只会成为楼大郎迁怒的炮灰。
白芷有自知之明,她不是自家九娘,她在楼大郎面前,可是没有什么“特权”的。
一旦让楼大郎不开心,她可就要遭殃了。
王姮看到白芷提着笼子,呆愣的站着,也没有催促。
事实上,王姮心里也在打鼓。
虽然她有了部曲,可她知道,楼大郎的人更多。
万一这人真的不管不顾的闹起来,自己的人,未必就是他的对手。
“走了就好!小绿,就、就暂时先养着吧!”
王姮默默的劝慰自己。
一旁的角落,郑仪全程围观。
看到两个孩子从欢声笑语到对峙决裂,郑仪的嘴角禁不住的向上扬起。
有意思,楼大郎有意思,王九娘也颇有些心机呢。
两小只都不是外界所传闻的那般模样,郑仪对接下来的生活,竟生出了期待。
……
楼大郎走了,院子里紧张的氛围也瞬间消失。
王姮挥退了部曲,看着倒塌的烤架,以及滚落地上的烤兔肉,小脸皱了起来。
“兔兔~~”
虽然只养了一个月,虽然她也没有事必躬亲的照顾,但终究是有些喜欢的。
那么雪白,那么可爱的兔兔,就这么——
“九娘,我去看过了,兔子还在!”
傅母到底比白芷年长些,知道王姮与楼大郎翻脸的主要原因,便偷偷跑去跨院的圈舍。
傅母:……
看着圈舍里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傅母都有些无语。
作为一个正常人,她真是搞不懂楼大郎这种熊孩子的脑回路。
明明没有杀死九娘的宠物,却还故意——
只能说,他真的很顽劣。
九娘跟他翻脸,他说冤也不冤!
一边无奈的吐槽,傅母一边抱起了兔子,转身回到了海棠院。
王姮听到傅母的话,眼睛落在了傅母怀里,看到了熟悉的兔兔。
她眨巴眨巴眼睛,也有些搞不清楼大郎的做派。
说他残忍吧,他没有杀她的宠物。
说他善良吧,他又故意捉弄她!
“……有病!”
默默的,王姮偷偷在心底骂了一句。
至于自己是否冤枉了楼大郎,王姮并不承认。
她都被他弄恶心了,恐怕以后吃兔兔,可能都会有心理阴影。
哼,骂他一顿,是他活该!
还有两人之间的决裂……呃,且看看以后还需不需要他帮忙吧。
若是某人还有用,她就、就去服个软,嘿嘿嘿!
只是,还不等王姮遇到需要服软的机会,夏天已经过去,秋天悄然来临。
楼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九娘!听说楼谨楼将军要成亲了,他的妻子是独孤家的女儿!”
“……独孤家的女人,素来霸道,崔氏跟他们家比起来,都算是温良淑女。”
郑仪开始展现她的能力,而打探消息,不过是最基本的。
王姮愣住了:……楼大郎要有嫡母了?还是以霸道、善妒闻名的独孤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