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之前打仗,大家还是很讲道义的,不仅会提前下战书,给对方充分的准备时间,到特定的战场上打。
并且哪怕已经两军对战了,你要是没有排兵布阵好,另一方也会等着你。
到了后来,就不讲武德了,有了“兵不厌诈”一词,很多时候连叫阵都没有,就直接搞突袭。
此次,湛淮晏下了正式的战书,九州大地上除了南昭还有其他国家,以及亚洲、欧洲、美洲等,就是说全世界的国家都会知道这件事。
那么可想而知,奉元朝廷要是不应,往后如何在九州和欧洲等全世界立足,国威何在?
大多数国家接到战书都会应战,何况湛淮晏的赌注很大。
若是奉元朝廷胜了,其一:南昭割地赔款给奉元,承认奉元这个国家,让奉元独立不说,南昭还会对其俯首称臣,变为奉元的附属国。
其二:南昭皇帝赠一颗起死回生的药给奉元帝。
其三:南昭皇帝禅位于小太女,让外戚宋家扶持幼帝,理政监国。
而奉元要是输了,那就接受南昭的招安做藩王,偏居一隅,不可造反越界半步……此协议全世界的国家都可作证,一旦应下,就得遵守。
当然,以后你也可以撕毁协议,但,干这种事也太没脸了,颜面和声誉有时候比命重要,愿赌服输。
对刚建立起的奉元朝廷来说,湛淮玦很有必要接受南昭皇帝的挑战,然徐将军和纪钦担心的却是皇夫的身体。
湛淮玦患有心疾,平常就得好好养着,哪还能上阵杀敌?
尤其是在败走奉元的那场作战里,他的心疾加重,这一年多都是徐将军他们在攻城略地。
湛淮玦政务都很少帮宋令虞分担,日常就是带着小太子吃喝玩乐,不小心累到了,还得卧床养两天。
所以徐将军担心别到时候他们不仅输了,恐怕连湛淮玦的命都搭进去。
“趁人病要人命,狗皇帝就是故意的!”结束朝会后,小太子和爹爹、母皇三人一起用膳。
“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救霍寒伯父,不是说姨母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吗?”
“我们不需要南昭承认我们,让我们独立,以后我们灭了南昭,我们就是这九州之主。”
“这次就做缩头乌龟了,被看不起受唾弃只是一时的,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韩信忍胯下之辱,我们总有一天会用实力让全天下臣服。”
宋令虞从来都是能屈能伸的,神色冷肃中透着担忧和心疼,语气不容反驳地对湛淮玦道:“攻玉,这一战我们不能应。”
“但湛淮晏开出的条件太诱人了。”湛淮玦提醒宋令虞。
湛淮晏送一颗起死回生的药是其次,重要的是湛淮晏禅位给小太女,完全交出大权,让宋崇渊监国。
就是说只要他们赢了这一场仗,便能成为九州之主了。
“阿虞,这是最大的捷径,只需要死我一个人……”
宋令虞抬起手指压住湛淮玦的薄唇,“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要是应战,不仅会输,怕是你连命都会搭进去。”
“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开玩笑,你赢了却搭上了自己的命,这样的捷径我不走。”
湛淮玦握住宋令虞的手腕,就势亲宋令虞的指尖,眼里泛起泪,笑着,沙哑着嗓音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你心里,我比整个天下都重要?天下和我,你选择我?”
宋令虞蹙眉,“这不是一码事,你和天下不冲突,我不需要在你和天下之间必须做一个选择。”
“我们只是放弃了走这个捷径,按照我们的原计划,不出一年,就能做这九州之主了。”
他们没有一年的时间了,湛淮玦摇了摇头,宋令虞失忆了,所以有些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恐怕湛淮晏已经得知宋令虞就是他的先皇后,这是他们和湛淮晏决一死战的一场仗。
他不能输,哪怕是跟湛淮晏同归于尽。
否则,一旦湛淮晏赢了,那就是他们所有人的死期了。
湛淮玦知道自己的心疾很严重。
宋令虞失忆前给他下了毒,他让宋令虞拿着的所谓的救心丸,实际上是他每次毒发时,宋令虞给的解药。
这解药对他的心疾原本有治疗作用。
然而霍寒一睡不醒,去年他们还和出门游历的宋令凝,失联了很长一段时间。
尤其是最近。
宋令凝回信说是来了,却根本没见到人。
他猜测宋令凝那边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宋令虞不记得,但他可没忘记林静微的存在,必定是林静微再次抢占了宋令凝的身体。
湛淮晏是从林静微身上查到真相了。
宋令虞派人去岭南找宋令凝了。
那种能治疗他心疾的解药一颗不剩了,宋令虞想确认宋令凝的安全,也要把“救心丸”给他续上。
他这段时间背着宋令虞忍受着毒发的痛苦和折磨,每次都好险不险才挺过来,不知道自己哪次就暴毙了。
所以他得趁自己还有一口气,强撑着赢了跟湛淮晏的这场仗,不仅能救霍寒和极有可能已经落入湛淮晏手中的宋令凝,且杀了湛淮晏。
那么他就再不怕湛淮晏跟他抢宋令虞,湛淮晏报复宋令虞和宋家等,各种隐患都没有了,还能助宋令虞夺来皇位。
皇上不同意皇夫应战的请命,然而在下朝后,湛淮玦喂了宋令虞一碗汤后,闭上眼的宋令虞被湛淮玦抱起来,放到榻上。
湛淮玦单膝跪地,温热宽厚的大手抚着宋令虞的脸,桃花眸里浮动着水光,满是痴恋和不舍,嘴角却勾着一抹很满足的弧度,“阿虞,我今天这么容易就给你下了昏睡药,这说明你现在对我真的是一点防备都没有了,你真的原谅了我。”
“你不舍得我以身犯险,有捷径不走,在天下和我之间,你选了我,这说明你是爱我的。”
“这就够了,前世今生我做了那么多,连你的原谅都不敢奢求,何况是你的喜欢?”
“虽然你的这份喜欢,可能是我偷来的、抢来的,用各种不正当卑劣的手段得来的,但于我,只要我自欺欺人,就足够了。”
湛淮玦直起身,凑过去在宋令虞额头上落下一吻,又难以把持自己,吻到她的眉眼、鼻子,再落到她的唇上,把一枚绿豆大小的药丸喂给宋令虞。
那能让宋令虞恢复记忆。
“往后,我是真的不会再纠缠你了。”湛淮玦眼中的泪滚落下来。
在前世,他撞破宋令虞和湛淮晏的奸情后,举刀要杀的是湛淮晏。
宋令虞却挡在了湛淮晏面前,给湛淮晏争取了时间,让湛淮晏能在自己建立的势力的帮助下,脱身了。
他恨宋令虞,囚禁起了宋令虞,却在湛淮晏要夺走宋令虞的皇位时,他选择了跟湛淮晏同归于尽,最终让宋令虞站在了权力巅峰。
“阿虞,今生也一样,如果我和湛淮晏两个男主都是束缚你的囚笼,是你登上皇位的阻碍,那我就拉着他一起死。”
“前世我能跟他同归于尽,今生也一定能,所以阿虞,从今往后你不会再被任何人束缚,你是真的自由了,愿我的阿虞……是我的阿虞吧,就允许我最后这么认为,愿我的阿虞荣登大位,君临天下,万岁千秋。”
湛淮玦才知道林静微是法则送过来,帮助他这个男主的。
只不过法则眼瞎,要不是眼瞎,凭什么湛淮晏跟他一样是男主?
所以眼瞎的法则选的林静微,只会给他拖后腿。
过去他以为林静微已经消失了,才知道只有他死了,林静微才会死。
宋令虞最爱的妹妹才能回来,身体永远不会再被抢占……所以,这也是他跟湛淮晏同归于尽的原因之一。
湛淮玦还给小太子留了一封信,最后深深地凝视着宋令虞,要把她烙在灵魂里,要下辈子也记得。
他要成为宋令虞最爱的男人……湛淮玦想到一半又顿住,摇了摇头。
“阿虞,下辈子我们还是不要遇见了,我们的宿命,我只会给你带来束缚和伤害,那么我宁愿自己这辈子就魂飞魄散,希望你往后余生和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能自由快乐,爱谁都好,只要你幸福平安。”
湛淮玦转过身的一刻,一张脸已经完全被泪水浸湿,走得健步如飞,袍角翻起。
他毫不犹豫,那般决然,并不知道在他身后的床榻上,宋令虞睁开眼又闭上,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滑落到鬓发里。
这场仗打了三天,从兵力上也做到了公平,南昭和奉元朝廷都是十万人。
然而结果却跟前世不一样。
前世湛淮玦也有心疾,但武功没有被废,内力深厚,且在走火入魔下那更是如杀魔降临人间。
前世的湛淮晏身中各种奇毒,跟湛淮玦一样外强中干,所以他们最后能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今生,如湛淮玦所说,从一开始宋令虞就用气运值养着湛淮晏。
湛淮晏越来越强,一次次反杀湛淮玦,湛淮玦越来越弱。
不管曾经宋令虞还是太子妃时给湛淮晏下过慢性毒药,还是湛淮晏好几次受伤都差点命丧黄泉,他的气运值上去了,也就有了很多奇遇。
其中包括神乎其神的羽民巫医。
巫医治好了他的眼睛不说,一颗起死回生的药,据说还把他的千魂引给解了,各种毛病都没有了。
反观湛淮玦,那个时候被废了一身的内力,全身筋脉重新接上。
湛淮玦的武功并没有恢复过来,心疾一天比一天严重……所以可想而知,这样的湛淮玦对上湛淮晏,结局肯定跟前世不一样。
奉元朝廷的这场仗败了,险些全军覆没。
而皇夫也身受重伤,被送回皇宫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了,人事不省。
宋令虞守在湛淮玦的床榻前,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徐将军好不容易才带走小太子。
但小太子吃了饭还要守着湛淮玦,徐将军就和纪钦把他抱回来,放他在湛淮玦身边。
他撑不住了,几乎是昏睡过去的。
“皇上,南昭皇帝已经回宫了,命人送来了圣旨。”纪钦的眼里也泛起浓烈的红血丝。
按照赌注,战败的奉元朝廷要接受南昭的封赏,偏居一隅,不可再造反。
“我们派去岭南的人也回来了,皇上你的妹妹早在几个月前、去年冬日就被南昭皇帝带走了。”到今天,徐将军他们以为湛淮晏的先皇后是宋令凝,宋令虞帮助妹妹假死离宫了。
“她的府邸和医馆都着了火,跟着她的又竹几十个人据说是被烧成了灰烬,总之再没有人见过他们,有好几次都是南昭皇帝代替你的妹妹,回了你的信。”
“皇上,我们只能接受南昭皇帝的招安了,你不要怪皇夫一意孤行应战,其实就算他不应战,南昭皇帝也会进攻。”
“本身我们就不能直接跟南昭的全部兵力对上,加上与霍菀那一仗损失惨重,败走到奉元,此次南昭皇帝要是真的调遣了全部的兵力,或者在皇夫战败后,他对我们乘胜追击,我们恐怕都身首异处了。”
但湛淮晏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很君子地下了战书,在他们战败后,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反封宋令虞为藩王。
一般人造反,其实有这样的结局,已经很好了。
徐将军和纪钦觉得,应该还是因为宋令虞是湛淮晏的皇后的哥哥,或许回到湛淮晏身边的皇后,还为宋令虞求了情。
湛淮晏爱自己的皇后如初,封了宋令虞为藩王,且会跟以前一样,让宋崇渊把持朝政,叫皇后的母族更加荣耀辉煌。
毕竟南昭皇帝的恋爱脑,那可是全天下人都看在眼里的。
“皇上,你振作起来,太医们都在想办法救治皇夫,我们也张贴了告示寻各地的名医,皇后那边还有希望,或许她能让南昭皇帝找巫医要一颗起死回生的药,皇夫有望苏醒过来,恢复如初。”纪钦也在劝宋令虞吃些饭,休息一会儿。
宋令虞是坐在椅子上的,手肘抵在扶手上,一手撑着额头,一张陷在阴影里的脸疲倦又苍白。
她没看几个心腹大臣,嗓音嘶哑道:“在我交代给你们几件事之前,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们,其实湛淮晏的皇后不是我妹妹,而是从一开始女扮男装多年的我,就换回女装,冒充妹妹嫁给了他。”
徐将军几人震惊地看着宋令虞,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几个月前就相信宋令虞本就是女儿身,不是为了湛淮玦才男人扮女人的。
这已经是惊世骇俗了,结果只有他们想不到,没有宋令虞做不出来的。
她竟然在那时一人分饰两角,而后又假死离宫了!
半晌,纪钦才说出话来,“皇上的意思是湛淮晏已经知道了真相,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你?”
宋令虞点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天终究会来,只是比我预料得要早。”
“我原本的计划是等湛淮晏发现真相的时候,我已经当上皇帝了,谁曾想这其中却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
从小太女被吓掉魂,湛淮晏南下寻医开始,一切就不受控制了。
不过那又如何?
宋令虞走到这一步不曾后悔过,她的人生本就是一场冒险。
何况她要抢的是皇位,如此疯狂又大胆,不可能轻易就成功了,否则人人都能当皇帝了不是?
尤其是湛淮晏抛开恋爱脑,他各方面都很强。
宋崇渊都斗不过他。
她早就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或得偿所愿或死无葬身之地,她就没怕过,有着那么强的意志力,不会自暴自弃,只会想着怎么再闯过去。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不会倒下,不死不休。
梦莲如今是宋令虞身边的总管,在湛淮晏带着霍菀来到皇宫后,她比旁人看到的更多,沉思良久后道:“皇上,南昭皇帝对你的报复不可能只是打压你,让你不能再造反,他是不是在逼你自己回到他身边,给他为奴为婢?”
徐将军愤怒,“那怎么能行?士可杀不可辱……”
“你不要忘了,皇上的家人还都在京城。”梦莲打断徐将军,不能跟着一起乱,冷静下来分析湛淮晏设的这一场场局。
湛淮晏把霍菀送到奉元皇宫来生产,就是为了让宋令虞知道他有起死回生的药,让宋令虞为了救霍寒,而觊觎起死回生的药。
巫医手里没有现成的,就算有,也肯定被毁掉了,反正不可能让湛淮玦偷走了药。
然后湛淮晏对湛淮玦下战书,击溃了他们的兵力,是为了让宋令虞没有反抗的余地。
而湛淮玦受重伤,患有心疾,命在旦夕,想要湛淮玦活,宋令虞就必须得求湛淮晏给一颗起死回生药。
还有宋令凝落到了湛淮晏手上。
最后,湛淮晏怕是要问罪宋家了……他步步筹谋,处心积虑,为的就是让宋令虞不得不回到他身边,承受他的报复。
“我必须得回去,只带走小太子一人,你们就留在奉元,我会拿到两颗起死回生的药送回来,到时候霍寒和湛淮玦恢复如初了,你们就追随他们……”宋令虞拿出了之前霍寒交给她的那份战略图,对几个心腹大臣部署了很多。
小太子醒来时,看到宋令虞还是坐在椅子上,打开一个黑色瓷瓶,毫不犹豫地喝光了里面的液体。
“母皇,你在喝什么?”小太子吓了一跳,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跑过去夺走宋令虞手里的瓷瓶,晃了又晃。
宋令虞阻止小太子叫太医,“不是毒,是一种能让娘亲爱上你父皇的药……”
千魂引……这个世上一共有两颗千魂引。
前世宋霓给太上皇用了一颗,另外一个太上皇给了前世的宋令虞。
今生,太上皇并没有把千魂引给宋令虞。
所以,宋令虞的千魂引是哪儿来的?
她服下的千魂引,是以湛淮晏的心头血为药引的,没告诉小太子,虽然千魂引不是毒药,但随着时间,会对人的身体损伤越来越大。
“娘亲。”小太子趴到宋令虞的腿上,心里难过,又极力压抑着。
宋令虞摸着小太子的头,“骋佑,娘亲接下来说得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住,并且要按照娘亲的安排去做。”
“只有这样你爹爹才能恢复过来,我们还有跟他重逢的那一天……”
宋令虞部署好一切后,带着小太子坐上了返回京城的马车。
已经到了初夏,雨来得又急又大,恰如三年前宋令虞生产的那一天。
三年过去,如今她和湛淮晏的一双儿女三岁了,在湛淮晏眼里抛夫弃女三年的她,带着小太子回来了。
*
京城丞相府。
郑氏睡了一觉,在“噼里啪啦”的暴雨中醒来,身旁的位置空了。
郑氏披着一件外衣,先去看了另外一个房间的宋令仙。
这孩子还不到四岁就在整个京城横着走了,仗着自己的丞相爹,还有太上皇撑腰,她简直就是京城的小霸王。
宋令仙今天踹这个强抢民女的纨绔,明天脚踢贪官奸商,抓小偷抢劫犯,身后跟着一群孩子,为民除害,人见人怕。
但是最近宋崇渊把她拘在了家中,她也能呆得住,跟之前一样没心没肺的,在府里也能爬高,下水摸鱼各种疯玩,到了晚上沾枕头就睡。
郑氏给女儿盖好被踹掉的薄被,出去时没让人跟着,她自己撑着伞去书房找宋崇渊。
宋崇渊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原本高大笔挺的身躯陷进去,用手撑着额头。
在外面的暴雨声中,烛火晃动着,他整个人显出一种白日没有的孤独和疲惫感。
却在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郑氏的那一刻,宋崇渊所有消沉的情绪都收了回去,唯有一双眸还泛着浓郁的红血丝,起身把郑氏拉到自己怀里。
“怎么突然醒了?下这么大的雨还过来?”宋崇渊的手臂环住郑氏粗了好几圈的腰身,手掌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在夜间的嗓音透着沙哑,更显性感。
“孩子又闹你了?”
郑氏已经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三十多岁了,却比怀着宋令仙时轻松。
宋崇渊跟当初一样重视,不过始终没让大夫诊一下是儿子还是女儿。
郑氏坐在宋崇渊怀里,手覆盖到宋崇渊的手背上,一起感受着肚子里跟着她醒来的孩子,“相爷,凝姐儿回来了吗?”
“嗯,湛淮玦性命垂危,她就能把自己的身体拿回来了,她已经被湛淮晏拘禁了,还想做些挽救,我让她放弃了,虞哥儿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宋崇渊也被湛淮晏软禁在了府中,对朝臣们的说法是因病告假。
整个丞相府的人都不能迈出去半步。
太上皇都被湛淮晏秘密幽禁了,甚至为了防止太上皇做什么,湛淮晏让太上皇每天吸食迷烟昏睡过去。
他不顾太上皇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很有可能会一睡不醒。
太上皇后帮着湛淮晏一起隐瞒,给太上皇侍疾,应付所有探望太上皇,怀疑太上皇不是病了的皇室宗亲和官员们等人。
太上皇那几年本来就缠绵病榻,如今“一病不起”了,也合情合理。
湛淮晏弑君弑父,已经六亲不认了,只想报复欺骗他的每一个人。
宋令虞将会是被报复最狠的那个。
这是宋令虞当初预料到的结果,所以即便湛淮晏那么爱他的阿凝,可以对阿凝倾其所有。
她好几次对湛淮晏心软,动情了,但她也没对湛淮晏坦白一切,还是坚持死遁。
果不其然,得知真相的湛淮晏,只想将宋令虞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宋令虞在密信里说,不要让他们轻举妄动,宋崇渊掉了泪,心里的自责和愧疚达到顶峰。
前世他宋家满门被宋霓诛杀,留下宋令虞一人孤军奋战,为他们复仇。
而今生,没有了宋霓,他们却依旧没逃掉前世的命运不说,还是得靠着宋令虞赶回来力挽狂澜,让宋令虞牺牲自己。
宋崇渊愧疚,痛到恨不得带着全府自戕,不让湛淮晏用他们来拿捏掌控宋令虞。
“对不起,我这个做父亲的很失败。”这一声道歉也是对宋令虞说的,宋崇渊圈紧郑氏。
从来都雷厉风行掌控全局的大奸臣,却在这一刻崩溃、失控,脸埋在郑氏的脖子里,一滴滴滚烫的泪浸到郑氏的皮肤上。
这场暴雨下了一整夜还没停,第二天整个丞相府被禁军围住了。
帝王是为抄家而来。
丞相府的下人们在大雨中跪了一地。
帝王一头银发,坐在长廊下煮茶,一身黑金色的龙袍,阴郁威仪,再不见过去如明月如千山雪莲的气质。
他捏着茶杯,那修长雪白的手指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光泽,轻微晃动着杯子,送到薄唇边。
帝王散发出的气场极为暴戾,嗜血的目光穿过大雨,死死盯着撑着伞慢慢走来的宋令虞。
她一身女装,是曾经的皇后服饰,绝艳大气如初,在落雨的夏日天气里,如神女降世,惊心动魄。
皇后手里牵着一个孩子。
天佑四年,夏。
今天的暴雨跟三年前宋令虞生下一双龙凤胎那天的暴雨一样,这天是一双龙凤胎的生辰。
湛淮晏看着那孩子挣脱掉他的皇后的手,仿佛很迫不及待,欢喜雀跃地朝他扑过来,“父皇!”
湛淮晏就笑了,笑得双目猩红,疯批又残忍,宋令虞,朕的好皇后,你终于,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