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很震惊,但没有人敢说什么。
霍菀被关在大牢里了,宋崇渊才愿意上朝。
如今朝中再无一人敢跟他作对。
朝堂上还有两个女子为官,出身高门贵族。
寒门女子只能靠科考平步青云,制度才开三年,所以第一批通过功名跻身朝堂的寒门女,还在途中。
而这两个高门贵女本身有才情,再靠着祖上的庇荫,得以入仕为官。
很多时候,王侯将相本就宁有种乎啊。
二人和其家族都是宋崇渊派系中的,且她们代表的是这个时代女子地位的提高,所以她们极力支持宋令虞临朝听政。
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宋令虞的临朝听政很顺利。
湛淮晏的决策并不多,朝臣们听宋崇渊的或者皇后的就行,湛淮晏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宋令虞身上。
要不是在金銮殿,他肯定会侧过身,斜倚着,以手撑额就盯着宋令虞了。
朝会结束后,宋令虞坐在御书房书案后的椅子上,批阅奏折。
湛淮晏坐在她身侧,趴到书案上,银发散落下来,一手拽着她的衣服,闭上眼睡觉。
他整天睡不够似的,一有时间就睡,三年没睡好,恨不得一次性睡上三年。
宋令凝在京城里开了一个医馆,大多数时候都是她的几个女徒弟坐堂。
而她则入了太医院,跟陈太医平起平坐。
宋令凝都是戴着面纱。
因为她那张脸,即便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但看到她的一瞬,还是以为见到了皇后娘娘,总下意识地行礼。
宋令虞把半芙派去奉元,跟程达一起给霍寒送药去了。
湛淮晏没瞒着她,除了让程达查查过去三年,她在每个地方留下的痕迹,还派了其他暗卫去,是为了查清楚宋骋佑的真实身世。
这天,太上皇命白总管过来请宋令虞,要见见宋令虞。
宋令虞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衣服,从湛淮晏的掌心里拉出来,然后轻手轻脚地起身。
她披了一件衣服在趴着睡的湛淮晏身上,自己去了太上皇的寝宫。
太上皇后也在。
宋令虞给二人行礼。
太上皇后脸色难看,端着架子,不过并没有为难宋令虞。
“皇后过来坐。”太上皇正在偌大的池塘里钓鱼,找的是庇荫处,刚刚就命人给宋令虞备好了位置,喊着宋令虞。
宋令虞坐下后,白总管递了一副钓竿给她。
鱼饵都放好了,她手臂一扬就把鱼钩扔入了水里。
盛夏的季节,从树上传来蝉鸣声,不过被宫人们捉过,所以也不是很聒噪。
晚霞漫天,黄昏坐在池塘边的树荫下,也不热。
太上皇看到宋令虞的气色很好,是曾经小丞相的张扬轻狂,也更多了几分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从容。
太上皇就不担心了,但怕宋令虞还会跑,低声问了一句,“不会再走了吧?”
宋令虞专注地看着水面,却并不敷衍,很郑重地应着太上皇,“不会。”
太上皇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吾信你。”
“你当然不愿走了,如今望舒给了你那么多,你都临朝听政,跟皇帝平起平坐了。”太上皇后阴阳怪气的话在太上皇身侧响起,手里一下下往水里不断丢着鱼食,斜眼看宋令虞。
“还有你父亲把持朝政,你的女儿被封为储君,冠上宋家的姓,本宫看我们的湛氏江山,基本上就是你宋家的了!”
太上皇冷笑,“那你希望皇后再抛弃你儿子一次?再来一次,她连小太女都带走,恐怕你儿子命都没了,后继无人,湛氏江山还是得亡。”
“她为什么不能做一个尽职尽责的皇后,给皇上广纳后宫,管理好皇上的嫔妃和皇嗣们?”太上皇后觉得接受宋令虞当皇后,就是她最大的妥协了,颇有几分语重心长地对宋令虞道。
“你可以再生一个皇子,嫡子会被立为储君,你就只需要做太后便是,女子天生就该待在后宅,你为什么非要走到前朝,跟男人去争夺资源和地位?你不觉得累吗?”
宋令虞目光如炬地看向太上皇后,很犀利地问了一句,“太上皇后,要是你有那个能力和机会,你想临朝听政,甚至做皇帝吗?”
“本宫……”太上皇后哑口无言。
她当然想当皇帝。
不说其他的,她要是皇帝,第一个先休了湛策,然后废了自己的恋爱脑儿子。
她再将美男们充入后宫,生几个优秀的儿子,可以孝敬自己,也能放心地将皇位交给他。
“你收起你那套诡辩,在其位谋其职,本宫既然是你的婆婆,那就得以女子的那一套要求你。”太上皇后语气强硬,换了一个角度pUA宋令虞。
“小太女是女孩子,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继承皇位的先例。”
宋令虞就是跟太上皇后顶嘴,“所谓先例,不就是开出来的吗?从我这里开了这个先例。”
太上皇后被宋令虞气得心口疼,深吸一口气,“好,抛开她是女子不谈,可她的天资并不出众,根本不具备当皇帝的条件,理智如你,不可能将皇位交给一个无能平庸之辈吧?”
“还有就是,孩子的夭折率太高了,往后小太女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和望舒就断子绝孙了,这江山也后继无人了。”
“所以这也是皇家必须子嗣繁多的原因之一,再者就是皇子多了才会有竞争,才能从中产生一个最优秀的。”
“可皇上现在只有一个女儿,你们千娇百宠地养着,如何能在以后担起治理整个江山的重任?”
“你不要说你和望舒可以再生几个,皇后,凭你一个女人,能生几个孩子?且皇子都是同父同母,也不利于竞争,亲兄弟经历不了血腥残酷的厮杀,他们如何能成大器?”
太上皇后这番话是历史总结,当然有道理,但不代表人人都认同。
太上皇先反驳,“吾的子嗣虽然少,但有攻玉给望舒做磨刀石,也够了,甚至吾一度很偏心攻玉,结果也没见厮杀出来、成功坐上皇位的你儿子有多出息。”
“那都是因为出现了宋令虞这个女人!”太上皇后要把手里的鱼食,全都撒到池塘里。
太上皇抓住太上皇后的手,“你把鱼都喂饱了,吾钓了两个时辰才没有钓上来一条鱼,今天中午吾要是吃不到自己钓的鱼,你就给吾下去捞!”
“你用得是直钩,能钓上来才怪,真当自己是姜子牙了!”太上皇后已经被太上皇往池塘里推了,她剧烈挣扎。
结果她的身子掉下去大半,那一刻她一不做二不休,猛地一个用力,把太上皇也拉了下去。
“扑通”!
湛淮晏担心太上皇后会为难宋令虞,得知后立刻赶过来,结果就看到太上皇和太上皇后二人落入池塘里。
太上皇虽然会水,但被不会水的太上皇后死命扒着,一时间他也上不来。
两个人都喝了不少水。
偏偏湛淮晏就在池塘上面,箍着宋令虞的腰,居高临下冷眼旁观,制止了宫人去救。
也就只有白总管违抗圣命跳了下去。
“你这太不孝了,至少做做表面功夫。”宋令虞被湛淮晏带走,回头看了一眼太上皇被捞上来,叹了一口气。
孝大过天,湛淮晏却根本不在乎。
宋令虞劝道:“以后不能这样了,不管怎么样,表面上还是得敬重母后。”
“何况她也只能嘴上发泄几句了,又不能拿我怎么样,我左耳进右耳出便是了,还有太上皇管着她。”
“你不在乎被天下人口诛笔伐,史书唾骂,可我和小太女、佑佑跟你是一家人,你被攻击,我们也得被带上。”
湛淮晏最近没有那么暴躁易怒了,听宋令虞说完,他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自己不在乎,但是为了宋令虞和孩子,现在他这半个皇帝,也得做好了。
他得是宋令虞的荣耀,而不是耻辱。
宋崇渊出宫时把小太女接去了宋家,湛淮晏和宋令虞就过去了。
他们刚要走入丞相府,太上皇从后面的一辆马车上跳下来,两手里拎着草鱼和花鲢鲫鱼等十多条。
他的衣服还是钓鱼时的那身,落水后压根就没换,这么热的天已经全干了。
太上皇追上湛淮晏,把一手里的鱼塞给湛淮晏,“帮拿着,累死老子了,晚上老子要在丞相府吃这鱼!”
太上皇掠过湛淮晏,大声喊着往里面走,“宋文谦,吾要你亲手给吾做酸菜鱼片!”
湛淮晏沾了一手的鱼腥味,脸色黑沉,想把鱼丢掉。
宋令虞离他远一些,“晚上就吃鱼吧,我挑好了刺,喂给你。”
“你的嫌弃但凡表现得不那么明显。”湛淮晏剜了宋令虞一眼,最后还是把鱼拎去了厨房。
下人们偷偷觑了好几眼,拎着鱼的帝王感到很羞耻。
湛淮晏洗了好几遍手,放在燃着的香料上熏了很长时间,就是怕宋令虞还嫌弃。
毕竟,他也只能靠美色和榻上功夫留住宋令虞了不是?
湛淮晏在正院里找到宋令虞,跟宋令虞一起,看着被请来的姜老测试几个孩子。
姜老不是一上来就考孩子的学问,而是通过跟几个孩子玩乐做游戏的方式。
半天下来他就摸出了每个孩子的性格习惯,测验出了几个孩子的反应能力和逻辑思维,智商等各方面。
不愧是桃李满天下的儒学大家,而且面对的还是这么小的孩子,他都有自己的一套方式。
三岁看老,这么一会儿功夫,姜老就基本上把几个孩子未来的成就估摸出来了,没说哪个孩子是最好的。
天生我材必有用,这几个孩子长大后,都能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有一番大作为。
“骋麟比其他几个大一些,按理说不应该上这个小小班。”姜老来到湛淮晏和宋令虞面前,行了礼后,捋着胡子看向宋骋麟。
宋骋麟恭敬地应,“我和他们一起上小小班吧。”
主要是这几个孩子没一个沉稳的,刚脱了尿布的年纪,他要是不牺牲自己陪着他们一起读小小班,那么估计整个国子监都能被他们闹翻了天。
宋令虞忍着笑,面上很心疼宋骋麟小小年纪就承担这么多。
“皇后娘娘这个六妹啊,虽然老夫无所不通,也能教她兵法谋略,但到底术业有专攻,皇后娘娘再请一个大将来教她,让骋麟他们一起学,他们能文武双全最好。”姜老对几个孩子的期望很高。
他们本身就是天之骄子,且天资都不凡。
他教好了他们,他自己也骄傲,成就了自己。
宋令虞点头,“国子监那边修缮了一个大院子,再过半个月就将他们送过去,本宫会给他们寻骑射擅兵法方面的大将。”
宋骋佑再次抗议,“娘亲,我不想上学。”
宋令仙把小太女放在肩上,带着小太女一起举手,“我们也不想去!”
宋骋音跟上,“我们这么小,距离入学还有五六年,我还尿床呢,怎么就让我上学了?”
宋骋佑点头,“非要让我们跟大表哥一样读书那么早的话,我们在家也可以学。”
这个时代的孩子,最早八岁去学堂,十五岁之前都可以。
所以比起来,他们几个孩子确实太早了,要不然怎么说是单独给他们开得小小班呢。
“在家学跟在外面不一样。”太上皇后有些话宋令虞早就想过了,不能把孩子养在温室里,但也不是让他们兄弟姐妹之间相互竞争厮杀。
她将他们早早地送到社会上,让他们接受社会的毒打和摧残,在形形色色的人中,复杂的人性里成长。
湛淮晏走过去,弯下身,在几人的目瞪口呆中,抱起宋骋佑。
他目光中都是温柔,浑身上下泛着父爱的光芒,“佑佑乖,父皇给你精心准备了入学礼物。”
“等去国子监的那天,父皇还会亲自抱着你,将你送过去好不好?”
程达刚走两天,还没有消息传过来,湛淮晏也没和宋骋佑做滴血认亲,这突然对宋骋佑这么好,还自称父皇认下了宋骋佑。
事出反常必有妖,宋令虞心中都是警惕。
宋骋佑那更是,对上湛淮晏含笑的目光,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的父皇。”宋骋佑的双眸乌黑澄澈,跟湛淮晏对视片刻,彼此都从里面看到了彼此的心怀鬼胎。
宋骋佑的胳膊圈住湛淮晏,脸在湛淮晏脖子上依恋地蹭着,嗓音软糯,“父皇最好,我最爱父皇了!”
他倒要看看,自己的亲爹想干什么,捧杀他?找机会让他意外夭折?
“既然这小小班都开了,不介意再多收一个吧。”
一道声音传过来。
宋令虞和湛淮晏转头,便见身躯颀长清雅的男人,抱着一个孩子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