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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花草翠香,绿荫蔽日,长街繁巷皆是一片芬芳,唯独江南湖州的县衙内,却满是尸体腐烂的臭味。

“沈姑娘,这人起码都死了大几月了,面目都被蠷螋啃食的不成样子,你真能验得出来死因?”

沈念容一袭简练的淡黄色纱裙,清澈如镜的眼眸里满是自信斐然,“当然,李大人,且等我一炷香时间。”

一炷香后,沈念容摘了面巾,净了手,跨过门口被醋浇灭的红木炭火盆后,直接朝衣冠楚楚的知县大人走去。

湖州知县李煜,年方二十五,剑眉星目,满腹才华,却胸无大志。

年纪轻轻不想着一路往上爬,不在乎官运亨通,却只求安稳,甘愿当一个小小知县。

见沈念容身影出来,他忙起身迎了过去,“沈姑娘,这就验完了?”

沈念容将青丝往后撩了撩,浅笑颔首,“嗯,李大人,死者头发有局部脱落,双唇外翻、牙齿曝露、眼球突出,鼻内有大量蛆虫繁衍..据我判断,他死了至少三月有余。”

李煜了然,“可还能判别出其他信息?”

沈念容黛眉缓蹙,“死者男,年龄过了三十,但不到四十,且他颈部虽有勒痕,但绝不是死于自缢,他是被人勒死的。”

李煜也有这种怀疑,他看着沈念容,“我也判断是他杀,但我们现在只有这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看来这件事,还得再去案发现场看看。”

沈念容赞同,“李大人,要想找到凶手,得先确定死者是谁,以及他家人,这样才好缩小寻找范围。”

李煜颔首,随即吩咐书吏下去准备,又转眸看向沈念容,“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去查案我就不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沈念容屈膝行礼,“我知道了,那我先退下了。”

“去吧,路上小心。”李煜目送她倩影出门,眸色是无法形容的柔和。

从府衙出来,沈念容就朝自己的住处走着,府衙门口的小商贩们一瞧见她,霎时都无比热情道。

“沈姑娘,休息了啊,要不要带点婶子家的蜂蜜,回家尝尝?”

“是啊,我家的豌豆也不错,今儿新鲜摘得,沈姑娘你拿回去尝尝吧?”

“还有鸡蛋,虽然不怎么值钱,但也是母鸡下的热乎蛋,沈姑娘也带些回去吧?”

看着热情洋溢的百姓,沈念容心里暖呼呼的,一一接过她们递来的东西,随即掏出钱袋,就要付银子。

几位大婶忙摆手,“沈姑娘,自从你来了我们湖州,就如那青天大老爷降临一般,不知道帮着李大人破了多少冤案,为民行了多少好事。”

“那仵作就是连男人都不愿干的苦差事,可你一介女子不畏辛苦,废寝忘食,奉献自我,我们就是称你为当代穆桂英也不为过啊!”

“是啊,你还常常免费帮穷苦人家治病,协助李大人造福一方百姓,你就是我们心中的活菩萨娘娘啊....”

沈念容被大家夸得不好意思,又陪着她们好一阵寒暄,才从众人堆里脱开身来。

她怀里抱着那些吃的,也没有白拿大家的东西,还是将相应银钱放在了她们摊位上。

随即步伐轻快的回了自己住处,张婶见她抱着一堆菜回来,立即伸手接过。

“容姐儿,大家还是对你这般热情啊,我看当时离开京都,来湖州,我们还真是来对了。”

听到京都,沈念容眸色顿住,片刻后她点头。

“嗯,当初还要谢谢你,给我介绍了这份仵作的差事。”

当年离开京都后,她就带着父亲的骨灰将他带回了老家,让他魂归故里。

她父亲从前是江南湖州人士,在湖州也有不少旧友,其中就有当地益忠堂的大夫。

那大夫见沈念容归乡,便邀请她去他的诊所帮忙。

沈远洲的医术远近闻名,益忠堂的大夫猜测她女儿也是继承了她衣钵,医术造诣指定是很深的。

可沈念容一想到自己父亲一生悬壶济世,行医扶民,最后却落得个庸医的惨死下场,她就发誓再也不从医了。

所以,她当时果断拒绝了益忠堂大夫的提议,准备另谋出路。

刚好,张婶有个旧友在衙门当差,说府衙内当值的那个老仵作,老眼昏花,工作频繁出错,报酬还要的老高。

而仵作这份工作不仅得专业性强,还常年与尸体打交道,很不吉利,愿意干的人少之又少。

府衙内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仵作,就任由那老头只手遮天了。

沈念容见这是个契机,便让张婶托了关系,去县衙应聘了。

起初那李大人见她是女子,又无仵作经验,不准备聘用她,可后来却被她实实在在的勘验能力彻底折服了。

沈念容以前自卑怯弱,那都是因为她爱了一个贵不可攀的高岭之花,由爱生卑,那三年她活得从未抬起过头。

但她骨子里并不是那样的。

她发誓以后不会走她父亲的老路当大夫,但做仵作必须得懂医理,刚好她懂,所以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刚刚好。

“你跟我还说什么谢谢?你这孩子,快去躺着休息会儿吧,等饭做好了我叫你。”

沈念容也没再客气,她每次剖检完尸体,都会将过程写在本子上,积攒经验。

她回房就开始提笔撰写。

*

湖州区内,此时缓缓驶进一辆贵气儒雅的马车。

车上叶七掀开轿帘,对里头的人悦然道。

“世子,终于到湖州了,我让玄二去通知知府大人来接您吧?”

江以墨合上书,面色一片沉静,“不用,找人问问路,我们先去案发现场看看。”

他这次不远万里再来江南,是为办案,不是游玩。

叶七连忙点头,“是,世子。”

说罢,两人下了马车,叶七朝繁闹街市一通扫视,最后叫住了一位吆喝卖蜂蜜的大婶,询问。

“这位大婶,请问南花巷怎么走?”

江以墨在来的路上,已将狸猫掏心案的卷宗反反复复细看了几遍,对它的事发地点,也是有些了解的。

大婶一听他们打听南花巷,表情顿时变得鄙夷嫌恶,从头到脚的开始打量起叶七和江以墨。

半晌后,她不悦的蹙眉,声音不大不小的对旁边同伴嘀咕道。

“这两个外地人看着穿得人模狗样的,坐的轿子也是富贵人家的,可怎得一来就要打听那腌臜之地,果然有钱人都是虚有其表的色胚子,千里迢迢过来就想着那事,也不怕染上花柳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