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这一点,晏琅再看金风的眼神早已不同。
“明日一早,带我去见见东胜城城主吧。”
“这……”金风面露迟疑。
他是想从晏琅口中问出来什么,也的确是想看看晏琅是不是知道什么。
但是直接面见城主,怕是有点难。
晏琅看出他的为难,抬手轻点腰间,一枚令牌飞到金风眼前,“拿着这枚令牌去给你们城主看,他会明白的。”
令牌之上,暗纹流转,象征着仙境的图腾若隐若现,神秘异常。
金风瞳孔微缩。
作为九州修士,已是大乘境的他自然知道这枚令牌意味着什么。
仙境,只有被仙盟挑选邀请前去参加九州大会,从几千几万人之中脱颖而出的寥寥几人才有资格拜入仙境。
而眼前之人递上前的令牌。
意味着她就是仙境中人。
这如何能不让金风震惊。
如何能不让他惶恐。
连忙双手捧着朝晏琅一拜,“此物金风万万不敢拿着,金风已知晓仙使身份,这就前去禀明。”
这枚仙令就是给金风十个胆子他都不敢拿在手中。
仙境令,意味着眼前之人已经接受了仙境传承,是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大仙尊,飞升成仙的存在。
若说刚刚金风面对晏琅时只是忐忑,那么现在,就完全是惶恐不安了。
他如此惊慌,晏琅也不好硬塞。
反正金风知道她的身份,能把话传过去就行。
至于对方怎么反应,那就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抬手将仙境令勾回,随意隐于腰间。
金风的动静引来了一众上完药正在休息的人的注意。
他们一过来就看见金风恭恭敬敬的对着晏琅一拜,也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侧身招呼他们就朝着门外走去。
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连忙跟上,在经过金风刚刚站的位置时,也学着朝晏琅一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拜,但金风做的肯定是对的,他们照做错不了。
眼看着一行人匆匆离去。
唐雾诗走上前去将门关上,转身倚着门看向晏琅,“你这是打算插手此事?你才惹完魔族,不怕又引火烧身吗?”
“火没人扑是不会灭的,它会吞噬一切它能够吞噬的存在,我插不插手,结果都一样。”晏琅无所谓道。
“你倒是深明大义。”唐雾诗说着,不再倚着门,径直走到晏琅眼前,伸手过去,灵力就将晏琅的手拉起。
看着她手上一道道血痕,“人估计很快就会过来,在他们来之前我先帮你疗伤,能恢复几成就看他们来得多慢了。”
“你这话,倒像是要让我给他们找点麻烦。”晏琅眼眸含笑。
唐雾诗耸肩,“我可没这么说,别干坏事甩黑锅到我头上。”
晏琅笑而不语,只是有些人注定是要在这一趟来回途中遭受一点小麻烦。
不过不会伤及性命罢了。
摇落飞身离开妙手堂,追寻上离开的众人。
他们飞快的脚程,不过才走出妙手堂,就已经跑了过半的路。
好在这些年跟随晏琅身边,摇落也已经从当初什么都不是的小孩鬼变成了……厉害的小孩鬼。
她飞身上前,正在赶路的众人莫名感受到一股寒意降临。
紧接着,便是一阵鸡犬不宁。
而妙手堂内。
唐雾诗点燃了一支药香,催动灵力,运转药香跟随灵力进入到晏琅体内。
她说要帮晏琅疗伤,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晏琅尽可能恢复更多。
因此,唐雾诗是没有藏私的,完完全全,全身心投入其中。
晏琅这次倒是一个合格的伤者,十分听从医师的的话,静静任由唐雾诗疗伤。
配合她的灵力运转。
就这样两个时辰过去。
在天色渐亮的时候,妙手堂外陡然出现数十道灵力波动。
虽然细微,却还是被妙手堂内二人感受得一清二楚。
东胜城城主曾年站在城门前深吸了好几口气,整理着衣襟,还不忘转头询问身后金风,“快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妥?”
金风认认真真左看右看,伸手帮着整理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小褶皱。
而后认真点头,“没有了,城主大人简直完美无瑕。”
“行了别拍马屁,你们都退到台阶下,记住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别等我出来给你们一个个打失忆。”
曾年摆手,前一秒刚威胁完众人,下一秒就扯出笑容,手轻叩了下门,“东胜城城主曾年前来面见仙使。”
她的声音放轻得让刚刚被压低粗声威胁的众人全都不约而同的抖了两下。
这会子才算知道什么是不该听的。
他们最不该听到的就是这一句。
感觉今晚要做噩梦了。
曾年可不管身后众人是如何想的。
叩完门后就老老实实垂着脑袋等里面的人回应。
很快,一声她所陌生的声音从堂内传来。
“进。”
得到这个字,曾年感觉自己的心都噗通噗通跳得飞快,身子都仿佛跟着心脏跳动了两下。
双手搭在门上,动作却是轻得不能再轻。
将门推开走进去,又背对着关门。
曾年的目光一眼就看见不远处堂中坐着的女子。
一袭清尘白衣,眉目如画。
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雾气,是刚刚顺着药香注入体内的药力随着唐雾诗的灵力一同萦绕在晏琅周身。
白雾袅袅,衬得她更不似凡尘中人。
曾年端着稳重的城主架子,走到晏琅面前,恭敬行礼,“东胜城城主曾年,拜见仙使。”
晏琅抬眸,目光平静温和,“城主不必多礼,请坐。”
曾年心中不敢有丝毫怠慢,小心翼翼的坐在下首,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姿态实在恭敬。
恭敬得刚刚端起来的城主架子一下子就垮了。
好似小孩见了夫子一般老实。
“来之前我已听金风有提及今晚之事,不知仙使想见我,是有何事要吩咐?”曾年试探性地问。
晏琅指尖轻敲扶手,轻声道:“吩咐谈不上,只是听金风说了东胜城近二十年遭受的困扰,有心想要帮衬”
“这……”曾年迟疑,“魔物一事这些年来我不是没有找法子,仙使既然找我,想必是已有法子了?”
“是有,这个法子需要城主配合,若此法能成,是造福九州之事。”
“造福九州?!”曾年吃惊,配合晏琅的事情,她是一点都不需要过脑子的。
晏琅可是手持仙境令的人。
就算信不过仙盟的人,她都不会信不过仙境仙使。
但造福九州这四个字对于她一介城主来说的意味可就太大了。
“不瞒城主,东胜城所发生的事情,近几年也曾在其他州出现过,不过有城主的先例,所以缓和得比较快,也都处理得当。”
晏琅神情认真,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
其实上一世直到魔族入世,有关此事的传闻也是半点没有。
后来则是已经没机会再去传这些传闻了。
什么都没有抵抗魔族屠灭人族重要。
晏琅也只不过推测如今距离魔族入世已经没几年的功夫。
如果她想的是对的,那么其他州估计也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出现凭空出现魔族的状况。
她说得一脸认真,曾年自然是半点不会怀疑仙使所言是真是假,当即深吸了口气。
她身为一城之主,深知这些年来维护表面的安定有多么费神费心。
若换做旁人,早撂挑子不干了。
若有朝一日爆出去,这烫手山芋在她手里,众人对她的怒火足以将她烧得骨头渣都不剩一点。
曾年一阵心惊肉跳,连忙起身,朝晏琅深深一拜,“还请仙使告知,我需要怎么配合才能救东胜城于魔族爪牙之下。”
晏琅抬手虚抚,“你下令命城中百姓今夜太阳落山之际便各自回到家中,而后由我绘下阵图交于你们,在城中布阵,然后……”
妙手堂内,晏琅一字一句将自己的计划告知曾年。
曾年一脸认真的记着。
唐雾诗就站在药台处看着这一幕,偶尔想到什么,轻敲腰间令牌,传音道:“重光师祖,你家公子这位小师妹,可真是有勇有谋,有趣极了。”
“她的伤势如何?”
“依照师祖的吩咐,我可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虽然比不上师祖您,但还是勉勉强强治了三成伤势吧。”
“三成……是有些少。”
“师祖若在能治多少?”
“我没有你的家底,五成吧。”
“还是师祖厉害,师祖别忘了许诺我的好处哈。”
唐雾诗夸得敷衍,满门心思都是对方在此之前许诺的好处。
她虽然说有心想帮晏琅疗伤,毕竟她长居于东胜城,也不愿意看见东胜城一直被魔物困扰。
但这可没到让她动用传承到她手里的九转血精香的地步。
若不是重光师祖拿出她惦记的宝贝作为交换,她可舍不得用。
正想着,晏琅这边已经交代完毕。
曾年连连点头,对晏琅短时间内就已经想好周全的计划,与后续成事与否的应对之策,深感佩服。
“仙使放心,我这就去安排,绝不会耽误今晚的大事!”
晏琅微微颔首,“去吧,记住不可走漏风声,就外面那些人知道即可。”
曾年郑重应下,又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快步离去。
待她走后,唐雾诗这才慢悠悠地走过来,“你的计划倒是挺周全的,就是……”
“什么?”晏琅挑眉。
唐雾诗接着道:“你的身子骨遭得住吗?我才给你恢复了三成伤势。”
“三成就够了。”
“整座东胜城为阵,引魔物入瓮,再深入其中,一举歼灭……你确定够?”
“怎么,若我说不够你还能多给我治点?”晏琅笑意盈盈地问。
唐雾诗一噎,“那不行,除非师祖来得及现在到东胜城。”
“来不及,但也只有今日是最佳的动手时机,今日之后,魔族恐怕就会立即反应过来。”传音令牌响起声音。
是晏琅再熟悉不过的元十六。
在唐雾诗竭尽全力为晏琅治疗三成伤势之后,晏琅就传音告诉了元南臻今夜在此发生的事情。
她将自己的怀疑尽数告知,而得知她现在在妙手堂,被唐雾诗医治,元南臻也立即将正在准备修复剑骨材料的元十六喊了过来。
唐雾诗,药谷第十七代传人,她的师尊乃是现任药谷谷主。
而元十六乃是医道第一人最小的弟子,他的师尊,乃是创办药谷的第一任谷主的师兄。
作为药谷第一代谷主的师侄,元十六要比唐雾诗高出十几辈。
然而他们的年龄其实相差没几百年。
唐雾诗精修的是炼药,制药,将药融合到医道之中,大乘医药同行。
而元十六可以在完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为人疗伤。
诚如他方才所言。
唐雾诗用宝物治疗三成。
他没有,能治五成。
便可以感受到二者的天壤之别。
而若是加上药物治疗,便是唐雾诗再修炼几千年,也赶不上元十六。
元十六对晏琅的伤势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他对晏琅的个性再清楚不过了。
她决定要做的事情,大概只有他家公子开口才能劝说一二。
问题是这件事,他家公子也赞同。
派人过去帮忙少说要一日的路程。
今夜若没有处理掉魔物的事,明日晏琅将要面临的是魔物以及发觉她踪迹的魔族反扑。
不做,百害无一利。
做了,至少还是有一利的。
元南臻在收到传音后就立即调了人马,他要去接晏琅回他的家。
在天溯,不会有任何危险能够靠近晏琅。
饶是魔族,也休想接近一丝一毫。
也是因为得了元南臻的支持,元十六这边才能开出唐雾诗完全无法拒绝的条件。
“放心吧,我有把握。”晏琅宽慰道。
“怕就怕你有把握。”
元十六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晏琅的有把握,可不是指她当下的状态定然能够处理好这件事。
而是在她全力以赴的情况下能处理好。
她这个人做事,从不计较极不极端。
只要能将事情解决就行。
晏琅一听这话,也不反驳,毕竟她自己都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
她不开口,元十六兀自叹气。
你看,她甚至都不为自己辩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