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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糯米糍里的红豆馅,楚景远沉默一阵,红豆自古都做相思之意,这女子临行前特意做了这种糕点来表达她的感情,自己真是受之有愧,也不知是她在相思,还是自己相思于她了。

心中一紧,某种决定更是坚定起来。

“舒睿是否在外面?”

一声传唤,只见男子不一会儿便走进屋内等候旨意,座上二人还未明白楚景远有何打算,只听他对跪地男子吩咐道,“传丞相童战即刻进宫见朕。”

“……遵旨。”

“皇兄要见丞相所为何事?”

面对兄妹二人的同时发问,楚景远只是深意浅笑并不回答,嘴角弯起的弧度显露着他的某种计划。

“好了,朕一会儿有要事与丞相商议,你们就先跪安吧。”

“……皇兄这逐客令下的可有些突然,什么是我们不能知道的?看起来也不像是政事的样子。”

楚景远早就料到巴娥不会那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却也只是抬抬手劝道,“自然是有关国事的问题,到时你们会知道的,现在就先回去吧。”

细细打量一番楚景远的神情,又想到他们来之前的状况,巴娥似乎明白什么,也神秘笑起来,“既然如此,那皇妹就先退下了。若炎,我们走吧。”

“欸?什……等,等一下,我还……”楚若炎一时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便被巴娥拉出房间,看着他们离开,楚景远淡淡弯起嘴角,这打算做的晚了,此时心竟有些着急起来。

待童战赶来面圣时,楚景远也不等对方说些什么礼仪的话便先开口,“童爱卿,朕问你磐晏河的水情可现在进展如何?”

“回陛下,磐晏河水势已得到控制,安抚事宜也在有序的进行着。”

“恩,很好,那月皇镇的疫情可有得到抑制?”

“是,根据太医院提供的方法,疫情并无扩散现象。”

“不错……那……”

一连问了好几个近期国内发生的事情,童战不禁疑惑起来,虽说今日未上早朝问些国事无可厚非,可他总觉得楚景远哪里有些怪异,莫非真如听说那般受那小厨娘的影响精神上出了问题?

童战小心翼翼抬头试图查探圣上的容颜,却见对方正眉眼弯笑,心里不觉一惊,果然对方不等他说些什么直接说明了此次召见的真正目的,“童战,朕决定封你为摄政大臣,从明日起代朕处理朝政,直到朕重新上朝为止。”

“这……陛下,恕臣愚钝,陛下的意思是?”

“呵呵,童爱卿何必如此谦虚,以你的眼力应该猜出朕的用意。”

“陛下难道真要……”

见对方果然猜出他的意思,楚景远满意的点点头,“没错,朕要南下,微服私访。”

楚景远要南下的事本不算稀奇,毕竟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南下巡视,为了寻觅美食而微服私访的次数更是多到数不清。可这一次任谁看来都是别有用意的行动,为了他的立场,童战难免要劝说几句。

“……还请陛下三思而行。”

“朕何时不是三思过的,你看今日正好三日过去了。该思的,不该思的都想遍了。”无所谓的拿起糯米糍吃着,楚景远觉得自己总是在面对梅竹雪的事时会被他人说三思而行,就因为如此,他忍受的太多了。如果还不能为自己做些什么真正愿意去做的事,他真的会鄙视自己。即便只有这一次,哪怕只能这么任性一次也好,让他去到那女子的身边,让她感受他的心情,让他同她共同体味酸甜苦辣,若得如此,他甘愿受万人责难也在所不惜。

“……”

童战还在思考劝阻的话,却不想楚景远挡去他先开口,“朕心意已决,不必再多说,你会支持朕吧?”

面对楚景远毅然决然的表情,童战忽然再说不出任何谏言,他是万人之上的帝王,可他也是一个会动情的男子,自己立誓忠于他的治国理念,更不会唾弃他的用情至深。作为两朝元老,童战可说是看着楚景远长大的,即使三年前,他也未见过眼前这人如此纠结的情绪,也理解他的矛盾心思。心里暗叹一声,慢慢跪地。

“臣,谨遵圣意。”

“此事一切低调而行,对外只称病情未好便可。太后那里朕自会同她解释。”

“这么重大的事情都不与我们商议不太好吧?”一直躲在门外偷听二人谈话的巴娥与楚若炎这才走进来表示不满,楚若炎更是焦急道,“皇兄若是出去,我也一起。”

“不可,此行并非游山玩水,更何况,宣王留在宫中,后宫之事朕也得以安心。”他已经在做任性的事情了,总不能连带身边的人也一起。

“所以皇兄更应该要让我们知道这事不是?少了我们,以童大人一人之力可未必能敷衍过去。”

若不是清楚巴娥的性子,楚景远现在只觉得同他说话的人是喝过酒后的大郡主,既然心思早被这人看得清楚,只得无奈耸了耸肩,眉眼中多了一丝玩味,“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朕还能说要你忘记么。当然是知道用得到你们才让你们听下去的。否则以你二人的偷听,能瞒得过朕吗?”

“朕走后,宫中之事就麻烦你们了。”

“放心吧。”

二人相视了然对笑,一旁丞相童战,宣王楚若炎也只得当做知情人之一沉默应和,而与此同时,六圣楼内,同络绎不绝,嬉笑畅叙的食客心情不同的便是站在柜台内摸着算盘珠陷入沉思的男子阳星。

小秋同阿成躲在一角注视着他许久之后小声嘀咕着,“阿成,掌柜的这个状态保持一晌午了吧,那账有那么难算吗?”

“掌柜的是在宫里挨骂了吧?”

“他今天又没有进宫。”

眼瞅着月末就要到了,作为同时兼管账房的阳星自然要点算清楚这个月的亏盈情况,也好给大伙发放月钱,可从看着他开始盘账,到客官用膳后都走的差不多时也没见他在那本子上多写上一笔。

“小二,来碗山楂粥,柠檬牛肉串,还有红豆双皮奶。你家的这个甜品真是百吃不腻。”

“来嘞……”吆喝一声,阿成便转身跑向后厨,那边小秋仍看着毫无动作的阳星,似乎周围的事情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一般只独自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就好像他刚来这里的那个时候,除了梅竹雪回来时见他有些反应,其余谁同他说话都只是点头简单回复着。

忍不住便走上前打断那人的沉思,小秋轻声试探性的问道,“掌柜的可是在想咱家主人?”

“……不,没有。”回过神来,阳星才发现自己手里的活一点进展也没有,难怪别人会这样以为,可他的否定丝毫没有底气,眼里波光泄露了自己的心思,提笔时不自觉就写了梅竹雪的名字,还是身旁小秋反复提醒后,那雪字的最后一笔才没有写下去。

惊觉自己的反应,阳星紧忙撕下那张纸团握进掌心,紧紧握着捏着,似是揉进了心里,然而对于那个女子,他却只能放逐自己无尽的想念,不过三日而已,三日来,皇宫里,酒楼里,每一次她停留过的地方都仿佛看到她的影子,这种感觉难耐却又无法割舍,他更知道,还有一个人也有相同的想法,那个高高在上的王,连手握江山的那人都无能为力的事情,自己就更是渺小了。

青柠水的酸也不过如此吧。

苦涩的对身旁好奇打量他的少女扯了扯嘴角,阳星只轻声道了句没事便继续专注于眼前的事情上,却隐约听着桌前客人的吟诗作对,”中有兰膏渍红豆,每回拈着长相忆。”

隐约想起梅竹雪早前在做赤豆糕的时候对他讲过的诗,那时她还笑着为他念叨,“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而今,真正是最相思的时刻了,他一介武夫,原本除了舞刀弄剑,行军打仗什么也不懂,不比圣上英明睿智,不比文人泼墨成章,却偏偏陷进了这道最细腻的相思劫。

此时,后厨里对于阳星的反常态度正处于热议状态,可当到了休息时间众人来到前楼大厅时却不见话题的重点人物不禁奇怪的问起正在收拾碗碟的小秋,却连她也纳闷起来。

“奇怪,刚刚明明还看到人在那里的,我这一忙就没再注意了,会不会是去集市了?”

“怎么可能,午市早已散了,晚市还不到时候,他能去哪个集市?不会又上山了吧?老板娘走前他不是也去了山里,啧啧,总感觉他是山里长大的孩子,总往山上跑。”胖子摸着络腮胡晃荡到门口望了望,便瞧见舒睿走过来,忙笑脸迎着,“舒大人,您来了。”

走进酒楼之内,舒睿先是环视一圈之后才对身边人问道,“我来找阳星。”

“呦,真不巧,我家掌柜的碰巧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要不您留个话,等他回来我告诉他?”

“……不必了。”舒睿蹙了蹙眉,沉声开口。

不在?明明说今日回店里做账,怎么还会外出?

正寻思间,便瞧见店里那叫阿成的伙计急匆匆的从楼上跑下来边跑还边嚷着,“不好了,不好了,掌柜的又闹失踪了。”

“失踪?”

由于阳星不辞而别的事情已有先例,众人对于这事是既习惯又意外,毕竟这一次没有老板娘从中参与,他们也猜不出又是何故。

阿成这嚷声仍未间断,脚步却在见到门口抱着剑阴着脸的舒睿时猛的停住,哆嗦了一句,“给舒大人请,请安。”

“失踪的事,说清楚。”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盯着对方畏缩的表情,舒睿的眉又蹙紧。

“这……这,其实也算不上失踪。”

“你个笨蛋阿成,一会儿失踪一会儿不是,你还会不会说话。”胖子看不过这小子的反复,也不顾大人就在身边猛的给阿成一计爆栗惹来一声哀鸣。

揉着发疼的脑袋,阿成连忙解释,“是这样啊,掌柜的留了个字条在桌上,说是要出远门,店里要我们照看着,也没说去哪,也没说办什么事,这不跟失踪没什么区别嘛。”

听了伙计的解释,舒睿眼神暗沉下来,心里叹了一声,前脚刚走一个,这会儿这边这人也走,莫不是也南下去了。那个女子走这么一趟倒是给京都里留下不少麻烦事。

梅竹雪离开的第五日,皇宫里处于紧张气氛当中,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知晓楚景远离宫的事情,楚若炎便充当起替身的任务,又有太医院院长的“确诊”,所以目前朝臣知道的只是他们的圣上日理万机身体吃不消,再加上梅竹雪不在,饮食上不能得到全面的吸收,终于累病需要绝对静养。

这日,桃瑛来给暂住晴乾宫的楚若炎送膳,刚进门就听见一阵对话声,探过头去看到的便是男孩不断对郡主抱怨的样子。

“我这个样子还要待多久?也不能出去,还得防着乌邦义不断派人来探病的事情,烦死了。皇兄他到哪了?”

相较于楚若炎的不耐,巴娥倒是十分镇定,一边给对方削着苹果,一边笑道,“这才走了两日能到哪,皇兄那镇鹰马的脚力,现在应该到了滋梧镇吧。”

“真是的,为了那女的,丢给大家这么大个问题,外朝有丞相顶着还好,这后宫人多口杂,难保哪天不会让人知道。”听到门口动静,宣王连忙躺回床里拉下帘幔,瞧见是桃瑛走进来才松口气又坐起身。

接过桃瑛递过来的咖喱酥饺和柠檬冰粥巴娥才说到,“阮信是自己人可以信赖,老太医也对皇兄保证过,至于其他人也不可能让他们接近,膳食上有桃瑛照顾着也没人敢说闲话,你的声音又同皇兄相像,没问题的。再说还有舒睿在外面看着呢。”

“反正我只管装病,探病的人你负责打发过去。”

“放心吧,实在不行我就喝点酒,他们总不敢不听大郡主的吧……唔恩……桃瑛做的口味越来越像梅竹雪了,这饺子的味道真不错。”

“……”瞥一眼低笑的女孩,楚若炎又想到什么,叹道,“也不知皇兄的膳食是如何处理的,现在全国都解了禁令,外面又没有能像梅竹雪那样手艺的。听说那个阳星也去了?”

“好像是吧,也不知道哪个能先追上梅竹雪。”

话至此也就有了短暂沉默,至于楚景远的确如巴娥猜测那般已经到了距离京都六百里的滋梧镇,刚走进镇里隐约闻到一阵飘香,侧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家酒楼门庭若市,熙熙攘攘,从那里走出来的人纷纷不住的点着头,手里还捧着一个纸包裹。

而楚景远所闻到的正是那纸包裹里散发出的味道。

“梅竹雪……?”熟悉的香味让他忍不住这么想,连着赶路两天,昨晚留宿的村子里也曾有过他熟悉的味道,那碗八宝辣酱面问过之后才知道是她走前为了表示谢意留下的酱料。

这种为别人留下调味材料的做事风格倒的确是梅竹雪能做出来的,如此要是一直循着这种味道找下去,或许就能赶上那女子了。如此一想,便拉着马走上前叫住一个刚从酒楼里走出来的人问道,“这位大婶请留步,我想问一下为何这家店的生意如此热闹?可是有什么特色的美食?”

妇人上下打量一眼楚景远,见他穿着华贵,语气又十分有礼貌只当他是哪里喜欢游山玩水的富贵人家又或者是美食家,“公子是外地人吧,你不知道,这家店原来没什么特别,可昨日不知怎么突然推出了新菜式叫炒羊肉,意外的好吃,这不,家里那口子又要我来买一份。”

羊肉对于楚景远来说倒是吃过不少,再加上原本味觉的失缺,尝过最多的是羊肉本身的那种膻味,即便御膳房里的人多次氽水去膻也很少有做出鲜味来的,来到这倒的确对这炒羊肉感兴趣,若真是梅竹雪做的,一来他能下咽,二来找到她的烹调味道,还可以打听到她的行踪。只是这名字听起来过于普通他也怀疑是否出自那女子的食谱。怕是碰巧有人同她手艺相仿便又问了一句。

“这炒羊肉有什么特别吗?”

“哈,那可真是特别,听说掌勺的是曾给皇帝做过饭的人,小小年纪实在难得,还是个女娃子哪。”

“哦?给皇帝做饭的人?”听到这楚景远便心里有数般笑起来,这女人倒是会给自己宣传,看来是还留在这里了,呵,不赶着去找神厨倒是悠闲,看一会儿见到他,她怎么解释。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那女子,楚景远不觉心急的走进酒楼里,酒楼的装潢不算特别,高处有的角落还结了蛛网,食客也人多混杂,但却都吃的有滋有味,楚景远不禁皱了皱眉。

她怎么选了这个地方。也不怕被坏人欺负。

选了一处通风还算好的靠窗位子坐下,楚景远又环视了一眼店里,点菜的多是要了那盘炒羊肉,羊肉的香气飘过来,也激起他的食欲。

闻起来的确是她的味道。

更确信梅竹雪人在这里,楚景远抬手叫来店小二。

“客官要点什么?”见进来一位富家公子,小二殷勤的乐呵着问道。楚景远先是品了一口茶,苦涩的茶水,不但没有茶香,茶叶也已经变成深色,很明显是隔夜茶,楚景远将含在嘴里的那口水不易察觉的吐掉之后才对那人开口。“听说这里的炒羊肉不错,就来一盘尝尝。”

“呦,不好意思客官,咱这炒羊肉刚刚最后一盘已经卖出去了,没货了。”

“……什么意思?是没有羊肉了?”

“不是,您有所不知,这炒羊肉是店里临时雇的厨子做的,那人刚刚离开已经不干了。”

“可朕……这不是昨日才开始推荐的菜式吗?也不是不好吃,刚一日怎么就不干了?”

“那厨子原本是我们这里的客人,不过吃了霸王餐被扣留,她说能做菜偿还我们才让她做的,债还完她也说要赶路,刚刚就已经离开了。”

霸王餐?

听到这,楚景远不禁疑惑起来,以给她留的盘缠来算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花完,而梅竹雪的性格也不像会吃霸王餐的人,怎么会有这种难处?昨日是借助在民居没发现什么,难道她遇难了?还是真不是她,只不过是个谎称给皇帝做菜的人骗吃骗喝的。

这么一想,楚景远便急于确认事实,唤来已经离开的小二说道,“我想见你家店主。”

“见当家的?您是有什么事吗?”

见对方起疑,楚景远平淡的笑一笑,“没什么,只是实在想尝尝这道炒羊肉,想问你家老板有没有什么法子。”

进门的生意岂有拦去的道理,楚景远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小二更是不想丢下这么个钱袋子不管,心里琢磨了一阵便应道,“公子您稍等,其实我家大厨也偷学了那人的手艺,您要是想吃现在就给您做去。”

还不等楚景远答应,对方便紧忙跑去下单,生怕他反悔似的,不一会儿一盘香喷喷的炒羊肉就端到楚景远面前,这香气的味道闻起来似乎与梅竹雪无异,可在楚景远看来总觉得哪里少了什么,见小二盯着他看,便面不改色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