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竟然是给我做的吗?”窦世英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地问道。他的心中涌动着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难以抑制的激动,又有无法言说的哽咽。
长久以来,他一直渴望能与窦昭修复关系,但内心深处却充满了恐惧。他害怕面对窦昭那双饱含怨恨的眼眸,因为他深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有多大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勇气迈出那关键的一步去寻求和解。
此刻,窦世英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般,起伏不定。起初,当得知这血衣竟是专门为他准备时,满心的感动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然而转瞬之间,思绪便飘向了那个令他愤恨不已的女人——王映雪。
短短几息的时间,他的心境从感动跌落到了对王映雪深深的怨恨之中。
而另一边,王映雪敏锐地察觉到了窦世英眼中对她的恨意。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种绝望感油然而生。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逞强好胜,从未示弱于人。可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她实在是心有不甘呐!
王映雪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自己用尽心力,却始终无法获得真正的幸福?其实,早在赵谷秋离世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一败涂地了,只不过她一直不愿正视这个残酷的现实罢了。
窦昭的声音依旧颤抖着,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般,哽咽得让人听了心碎。她的语调里不仅有难以抑制的悲伤,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怨,如同一缕轻烟,袅袅升起却又挥之不去。
“父亲若是不信我的话,可以找来我院中的那些丫鬟和嬷嬷,她们都知晓此事。只不过是我一心想着要给父亲您一个惊喜,这才费尽心思地去收买她们,让她们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哪曾想到......,哪曾想到......,”说到这里,窦昭再也无法继续下去,话语被汹涌而出的泪水所淹没。
她像个孩子般无助地抽泣着,晶莹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而下,一颗接着一颗,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窦世英原本就对自己的女儿深信不疑,此刻见到窦昭如此委屈地落泪,心中更是犹如刀绞一般疼痛难忍。
他伸出手,轻轻地拭去窦昭脸上的泪痕,温柔地说道:“寿姑啊,我怎会不相信你所说的话呢?你向来聪慧过人,又岂会撒下这般粗陋的谎言来欺骗为父?我只是一时之间太过惊讶了,惊讶于我的寿姑竟然愿意放下过往的成见,选择原谅我这个失职的父亲啊!”
窦昭看着窦世英那张满是感动的面庞,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深知自己这场豪赌已然胜出。然而,她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异常情绪,面容之上依然保持着那副既委屈又倔强的神态。
“我、我……,我只是在上一次想不开上吊之后,被临死之前的那一股窒息感给吓到了 ,才猛然醒悟过来罢了。
毕竟,活着的人总归要比已逝之人更为重要一些啊。倘若母亲此刻仍在世的话,想必也是绝不希望看到我和父亲您之间变得如此生疏的。
只可惜,我的性子太过执拗,又实在放不下脸面,于是便寻思着采取一种委婉曲折的方式。谁曾料到……,呜呜呜……,谁曾料到竟会遭受到这般巨大的污蔑呀!”
窦昭的心声和她的声音同时响起 ,谁也不知道,窦昭口里说的,和心里想的根本就不一样 。
【呵……,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我永远都无法忘却母亲离世那日所经历的无尽绝望!
不过,芷惜说得没错,我可以继续怨恨你,但与此同时,我亦可以凭借你对我的满心愧疚来加以利用,让你帮我去应对那些王映雪他们。对此,我绝不会心生愧疚之意,因为这都是你亏欠于我的。】
窦昭自始至终从未产生过丝毫原谅窦世英的念头,因为她早已将自己父亲的本性看得通透无比——软弱怯懦、毫无担当。
当初即便没有王映雪,也必然会出现另一个类似王映雪这样的女子来扰乱家庭。窦昭心里清楚得很,她五伯的野心怎么担心自己爬的那么慢 。
而她父亲那令人心寒的多情,生生地逼死了她的母亲。如此叫她如何能够释怀?又怎能轻言原谅?
就在这时,窦昭眼尖的看到窦世枢似乎想要开口的模样。然而,她哪里肯给对方开口辩解的机会?
当下再次向窦世英抱怨起来,压根儿不让窦世枢有插话的间隙。今日,她定要让窦世英彻彻底底地明白过来:是窦世枢与王映雪二人沆瀣一气,妄图迫使她嫁入济南侯府,为此不惜精心策划这场阴谋来构陷于她!
“瞧瞧如今这局面,真是好极了!”窦昭故意自嘲的说道 ,“我费尽千辛万苦方才缝制完成的衣裳,就这般轻而易举地被毁掉了。
你们设计污蔑我倒也罢了,怎就连这计谋也不知做得高明些?难道真当我是个愚不可及之人不成?连人血都舍不得用,居然拿鸡血来糊弄人!
虽说只是鸡血,但沾染了鸡血的衣物,我又如何送给父亲 ,我的心血全白费 !”
剩下的事情自然无需窦昭再多言了。那些该讲的、不该讲的话,她或明着表达,或暗中暗示,都已经向窦世英一一倾诉过了。
窦世英从来都不愚钝之辈,只不过是生性怯懦罢了,始终缺乏勇气去与自己的五哥正面交锋罢了。
然而此时此刻,窦世英心中已然被满满的父爱所填满。正因如此,对于他的五哥以及王映雪二人,他不由自主地涌起了无尽的怨愤之情。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个人究竟为何非得苦苦相逼于窦昭呢?遥想当年,他和他们已然将赵谷秋逼迫至死,难道如今还要历史重演不成?难道如今又要将窦昭也逼上绝路吗?
就在这时,只见窦世英一脸怒容地站在了窦世枢面前,语气坚定而决绝地道:“五哥……!我才是寿姑真正的父亲呀!她的婚姻大事理应完全由我来作主!
既然我说这门亲事就此作罢,那就必定会作罢!所以,请五哥您从今往后再也不要插手寿姑的婚事了!
至于她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做父亲的定会全心全意地上心操持!”
窦世英这番话语说得掷地有声,让窦世枢当场便愣住了,脸上露出一副既迷茫又难以置信的神情。
窦世英缓缓地将视线投向脸色惨白得如同冬日霜雪般的王映雪,然而仅仅停留片刻后,他便迅速地挪开了目光,仿佛那苍白的面容会刺痛他的眼睛一般。
就这样,他错过了王映雪眼眸深处那交织在一起的愤恨、委屈以及那若隐若现的丝丝绝望。
窦世英似乎完全不在乎窦世枢和王映雪两人此时究竟作何反应,只见他毫不犹豫地再次伸手拉住窦昭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大步走去。
这一次,四周一片寂静,竟然没有人出声阻拦。而那些家丁们此刻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一个个都低垂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尽管整个窦府一直以来都是由窦世枢当家作主,但窦世英毕竟同样也是这府邸中的主子之一啊!
他们不过是些卑微的下人罢了,没有得到主人明确的指示之前,谁敢轻易对其他主子动手呢?除非是不想再过安稳日子啦!
一旁的芷惜目睹了这场精彩绝伦的好戏,心情那是前所未有的好。
当她看到窦世枢那张因憋屈而涨得通红、又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面庞时,竟莫名觉得有那么几分赏心悦目起来。
于是,心情愉悦的芷惜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祠堂外走去。可是,走出祠堂之后,她却并未跟随在窦昭和窦世英身后,而是身形一闪,宛如一只轻盈的飞燕般直直朝着府门方向飞驰而去。
芷惜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径直飞回属于她自己的那个温馨小院,而是在距离窦府大门不远的地方轻盈地落了下来。
只见她秀眉微蹙,娇美的容颜上满是无奈之色,然后朝着周围无人之处大声喊道:“再不出来,我可走啦!”
话音刚落下,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身影从黑暗之中缓缓走出。来者正是纪咏,他那张俊朗的面庞上挂着一抹欢快的笑容,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芷惜此时的不快情绪。
纪咏一边大步走来,一边兴高采烈地说道:“芷惜呀,我瞧你这会儿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呢,想必一定是刚刚看了一场精彩纷呈的好戏吧!快给我讲讲呗。”
然而,芷惜却毫不领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儿地道:“想看戏你不会自己去啊!还有,不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明天就要启程出发了吗?这大晚上的不好好呆在家里,居然还到处瞎转悠。你也不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早些歇息,万一明天误了时辰可怎么办?”
听到芷惜这番责备,纪咏不仅不以为意,反而有些不满地嘟囔起来:“哎呀,就是因为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我才想要跟你再多相处一会儿嘛。
至于那些行李,自然会有其他下人帮忙收拾妥当的,哪里用得着我亲自费心操劳啊!再说了,还不都怪你不肯陪着我一起前去,哼......,”说着,纪咏还故意扭过头去,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另一边,窦世英小心翼翼地将窦昭送至她的房门口。望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窦世英心中满是怜爱与愧疚,他轻声叮嘱窦昭早些歇息,除此之外便再无过多言语。
其实这一路行来,窦世英一直沉默寡言,然而内心深处却已暗自下定决心,今后定要对窦昭多加呵护,好好弥补这些年来对她的亏欠。
就在窦世英转身准备离去之际,窦昭突然开口叫住了他。窦世英有些诧异地转过身,疑惑地问道:“怎么啦?寿姑。”
只见窦昭双颊微红,微微垂首,低声说道:“父亲,我做衣服的手艺不太娴熟,速度着实缓慢。那件内衣,皆是我这段时间废寝忘食、紧赶慢赶方才完成的。所以......,所以父亲您恐怕还需耐心等待些许时日了!”
话毕,窦昭像是生怕被父亲瞧见自己羞涩的模样一般,甚至顾不得礼数周全,匆匆转身,便如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快步奔进屋内。
呆立在原地的窦世英望着那道迅速消失不见的娇俏身影,先是一怔,随后脸上不由自主地绽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窦世英面色凝重地看着素心和素兰这两个丫鬟,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们一定要好生照看你们家小姐,切不可有丝毫懈怠。若是日后遇到什么棘手之事,不必犹豫,直接来找我便是!”
他的目光依次从素心和素兰的身上扫过,仿佛要将这份嘱托深深地刻进她们的心里。
素兰和素心两姐妹不敢怠慢,赶忙恭恭敬敬地向窦世英行了个礼,然后齐声应道:“是……,七爷!”
两人的声音清脆而响亮,显示出她们对窦世英命令的绝对服从。
窦世英见此情形,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朝两人随意地摆了摆手,便迈着轻快的步伐,心情愉悦地径直朝着前院走去。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了拐角处。然而,转身离去的窦世英并没有察觉到素心脸上一闪而过的嫌弃之色。
素心和素兰待窦世英走远后,这才轻轻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一进屋,她们就瞧见窦昭正双眼微闭的脱衣服 ,一副昏昏欲睡,好像随时都可能会睡过去的样子。
素兰和素心两人见状,心疼坏了 ,急忙加快脚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开始服侍起窦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