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口又道:“不过说起来,这匕首确实是个宝物,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能否也帮我弄一把?”
她并不主张武力解决一切,但有些人显然不适合用言语交流。否则,她也不会在前世理头苦读、辛勤耕作,还特意抽出时间去学习价格不菲的自保散打。
现在的世道比起前世更加错综复杂,她那点微薄的自卫技巧虽然有些用途,但毕竟有限。如果能够随时备有一件称手的武器,再次遇到类似情况时,说不定能有所改观。
她只是随嘴一提,但屠苏博听后,眼神却悄然变得深邃。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说服自己般,轻轻地将其释放。一只手按在顾玥萱的肩膀上,温柔而坚定地转过她,面对面地凝视着她眼中那抹难以捉摸的闪烁。
他将握在掌心中的匕首,再次平稳地交还到她的掌心。
“这,已属于你。”
“若不想让我多言多问,那就好好保护自己,以免给我机会说出多余的话。”
屠苏博的话语刚落,他转身走向门口,却在即将跨出门槛的一刹那,脚步突然停顿。他回过头,目光柔和地落在顾玥萱身上,轻声问道:“萱萱,你渴望飞翔吗?”
在顾玥萱的过往认知中,人的体重和脚下的引力似乎注定了人类无法自由飞翔。然而,自从遇见屠苏博,她的这种认知被无情地颠覆。
原来,即使没有翅膀,不依赖重力,人依然可以翱翔于天际。
尽管,这种飞翔无法触及苍穹之巅。
屠苏博熟练地扶着犁耙,沿着田垄稳步前行,赤脚踏在逐渐变得松软的泥土上,道:“现在开始学习或许有些迟,但并非不可能。”
他并不奢望顾玥萱在所有事情上都能对自己毫无保留,但他希望在她的自我保护之路上,能为她添加一枚重要的砝码。
他单纯地期望,即使自己不在她身边,她也能确保自己的绝对安全。
顾玥萱轻拨着掌中的泥土,抬起头,漫不经心地说:“那我是不是要跟屠苏旻洋他们一起学习呢?”
“你和他们一起学什么?”
屠苏博微笑着反问,接着解释道:“他们年幼,正适合打,而你早已错过了那个时期。跟他们一起,只会浪费时间。”
“给我一些时间准备,待时机成熟,我会亲自教你。”
他所学的方法对顾玥萱来说或许并不适用,但在目前他能够调动的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充分的准备是必不可少的。
顾玥萱微微沉思,片刻之后,她挺直身姿,伸了个懒腰,感慨地说道:“如此而言,我发现我要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除了日常必做的繁杂事务,傍晚的阅读和夜间的复盘,如今又增加了一项——学习如何轻盈地跃起,飞速奔跑。
在这座宅子里,她无疑是最忙碌的一个。
屠苏博蓦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动作微微一顿,随即俯身整理了一下手中那几乎要打结的绳索,语气平淡地说:“会觉得疲惫不堪吗?”
“尚可。”
顾玥萱心神不宁地回应,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祖父曾言学海无涯,这次机遇实属难逢,多掌握一些知识似乎也未尝不是好事。”
至少,以原主卑微的庶出身份而论,若非命运之神的捉弄,让她意外嫁给了屠苏博,又恰逢屠苏家遭遇不测,她便只是众多权贵之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无人愿意对她倾囊相授。
既然有机会,为何不抓住?
忽然,顾玥萱想起了前几日余氏一路上的嘟囔,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揶揄。
她随手抓起一团泥巴,轻巧地抛向屠苏博脚边,嘴角上扬,笑道:“你知道那天回来时,二婶对我讲了些什么吗?”
屠苏博连头也不抬,随意地问:“什么?”
“她说她想向二叔发起挑战。”
屠苏博眉头微皱,转过头来,目光中带着一丝惊异:“挑战?”
“没错,挑战。”
顾玥萱脸上流露出戏谑和感慨交织的神情,咂了一下嘴,摇头道:“二叔这次真是被二婶逼得无路可走,不过想想这也是人情世故。”
嘴唇与牙齿紧密相依,偶尔也会有不慎相撞的时候,夫妻之间的分歧与争执如同家常便饭,原本算不得什么。
但屠苏烨一时心血来潮,固执己见,得寸进尺地将人逼至绝境,这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
顾玥萱并不在乎这样的想法在当下环境中有多么惊世骇俗,稍作停顿后她说:“二婶还说,你与二叔截然不同,让我不必担忧。若你真有心想对我施加暴力,我即便暗中策划再多,也将无济于事,常人根本无法抵挡你的重拳。”
“不过话又说回来,屠苏博,假如我们真的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你会不会凭借自己的力量优势和打击力度,对我痛下杀手?”
人心变幻莫测,由于过往的经历,顾玥萱从未真正信任过任何人。
即使是血缘相连的亲人,也有可能离心离德,何况仅靠男女之情维系的夫妻关系?
她的提问随意而自然,听起来仿佛只是一句玩笑,即便得不到期望的答案,她也不会太多的遗憾。
然而,在相对沉默的瞬间,屠苏博的眼神却渐渐深邃下去。
他凝视着顾玥萱,喉咙微微颤抖:“你以为我会对你挥拳相向吗?”
顾玥萱本想轻描淡写地应付一句“怎么可能”,但话未出口,她的舌尖却突然缠绕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犹豫。
她对人心始终抱有一丝难以抹去的疑虑。
双眼交投,顾玥萱在屠苏博那如锐利利剑般的目光下,无奈地选择了坦诚以对。
她轻叹了一口气,坦白道:“坦白说,我心中无底。”
毕竟,在屠苏烨几乎将二婶逼至绝境之前,谁又能料想到他居然隐藏着如此卑劣的本性?
而她与屠苏博的关系……
顾玥萱无力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凄婉:“不过,咱们不妨先将话说明白,若有一天你认为我不再配得上你,或是我们难以继续共度时光,其实也无需大费周章。”
“你可以直言不讳。”
她目光真挚地凝视着屠苏博紧绷的下颌,语气坚定:“我们可以和平分手,我绝不会纠缠不休,只是……”
“你是否觉得我有哪些地方让你感到不满,或是让你心生恐惧?”
屠苏博突然打断她的话,目光如炬地紧盯着她,仿佛想要透过这双眼睛,直探她内心深处隐藏的最深沉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