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深邃而难以捉摸,轻轻扫过魏嫂子那张因遭受重创而肿胀青紫的面容,语气中透露着一种复杂的暗示:“即便魏家有何不周之处,诸位也应念及屠苏家初来乍到,村里慷慨容纳之情,多一份宽容,岂能公然闹得如此场面?”
“村长,您意下如何?”
村长面对眼前的混乱,完全一头雾水。
然而,在听到老祖父那含蓄而又责备的言辞后,他的老脸瞬间变得如同晚霞般红润。
屠苏家族素为外来之客,对村里的风俗人情或许并不熟悉,但对于魏家的所作所为,村长却是了如指掌!
原本,村长和几位长辈被老祖父邀请出来查看暖棚中秧苗的生长状况,却不料刚走到此处,便听到了魏家门户后传来的喧闹声。
一听老祖父那主动承担责任的话语,几人的面色不禁同时露出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尴尬。
村长脸色铁青,声音低沉而愤怒地喝问:“你们究竟为何事争执?好好地,怎么就闹得不可开交?!”
被顾玥萱那不可一世的气势所震慑,魏婆子惊魂未定,气急败坏地尖叫起来:“关我们什么事?是这个臭丫头擅自闯入我家,动手就打人!”
“看看我的两个孙子,都被她欺负成了什么样子?!”
“还有我!”
“你们看看我的脸,都被她糟蹋成了这样!这个臭丫头一进门就……”
喀嚓!
一声清脆的响动突然响起,屠苏博看似随意地将自己搭在半截砖墙上的手收了回来,脚下瞬间轰然倒塌,满地都是破碎的砖石。
在魏家婆媳瞬间凝固的愤怒与惊呼中,他散发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眼中闪烁着真诚的歉意:“抱歉,听到有人辱骂我的妻子,我有些按捺不住怒火。”
“不必恐慌,我打击的是砖墙,而非人。”
不过片刻,便难以预料是否会演变为拳脚相加的场面,那可就颇为不妙了。
正在酝酿着痛斥几句的魏天文,此刻却胆战心惊地嘴唇颤抖,额角渗出冷汗,硬生生地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咒骂吞回了腹中。
本来气势汹汹的魏家婆媳,在顾玥萱冷静如冰的目光逼视下,如同被魔咒束缚的巨鹅,瞬间哑口无言。
屠苏霆匆忙地冲到了前方。
他喘着粗重的气息,愤愤地说:“魏家的年轻人先挑起争端,欺负弱小,旻洋和燕婷他们不知怎的起了冲突,魏家的长辈便冲出去对孩子们动了手!”
“孩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本无伤大雅,但哪有成年人掺和其中,专门拿孩子撒气的道理?打了孩子还敢上门滋事,硬逼着我们赔偿医药费!”
屠苏霆生平第一次遭遇如此粗俗不堪的妇人,他指着的魏婆子的手颤抖不已,义愤填膺地说:“真是狮子大开口!”
“明明是他们家的大小先动手,理亏在先,竟然还敢恬不知耻地要求我们赔偿十两银子!
如果不答应,还要跑到我们家门口寻死觅活!这难道不是明目张胆的威胁吗?他们家实在太过分了!”
“我生平未见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荒谬绝伦!令人发笑!”
“简直匪夷所思!”
看着屠苏霆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屠苏博轻咂了一下嘴,语气淡然地说:“三叔,你也真是的,他说要寻死你就真的相信了?”
他说着,从地上的杂乱石块中拾起一根用途不明的绳子,随意地在手中打了个结,那副热心肠的笑容在眼底荡漾开来。
“企图以绳索结束生命,岂非易如反掌?”
“又何须奔波至寒舍,寻觅那根粗壮的梁木,徒增烦恼?”
“若有谁心怀绝望,急于踏上黄泉之路,只消开口,我即刻为你提供方便。”
他言罢,四下阒寂无声,屠苏博瞪大了困惑的双眼,环视一周,疑惑地问:“人都去哪儿了?”
“博儿。”
老祖父一脸无奈地唤了一声,屠苏博立刻放下手中充满杀气的绳子,退后半步。
老祖父缓缓开口:“玥萱,你也过来。”
顾玥萱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神色慌张的魏嫂子,随后也依言退后。
她与屠苏博并肩站在老祖父的背后,这对小夫妻并肩而立,从眼角眉梢到每一丝发梢都流露出恭顺与驯良的气息,这一幕映入村长等人的眼帘,顿时令他们感到更加尴尬。
屠苏家迁至村中不久,但与村民的交往并非虚构,屠苏家人对村民的亲切与热情也是人所共知的。
换句话说,这并非一个喜欢惹事生非的家庭,若非魏家逼迫过甚,又怎会忍无可忍,上门讨说法?
然而,老祖父似乎觉得事态还不够刺激,他目光在屠苏博和顾玥萱身上上下打量,言道:“处理问题应当讲究方法,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该擅自闯入他人家中大打出手,否则与那些肆无忌惮的恶棍有何区别?”
顾玥萱低头沉思,嘴角带着一丝不甘地嘟囔:“可是祖父,魏嫂子将我们家的燕婷打得肿胀不堪,几个孩子也吓得魂飞魄散,若是……”
“即便是如此,也不可鲁莽行事。”
老祖父语气平和地解释:“我们是一群讲究道理的人家,以强凌弱这种腌臜事,我们绝不可为。”
“家祖父在上,按辈分而论,今日之事我们断无以大欺小之理。”
屠苏博语气悠然地插话道:“魏家那两个后生固然是我等的晚辈,但我也不过是在您跟前充当孙儿罢了。”
“既然同属孙辈,彼此间的较量不过是同辈间的嬉戏玩耍,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这番论调显然有些强词夺理。
然而,细细品味,这强词夺理之中似乎又蕴含着一丝道理!
且不说年纪,单就辈分而论,他与顾玥萱的确是场中辈分最轻的。
虽然平日里在村中他们总是跟着大家称呼,但几乎无人想起他们二人实际上还是孙辈的身份。
屠苏博目光扫过那两个早已惊愕的魏家少年,微笑着说道:“说起来,你们与我同属一脉,往后若有较量之心,不必另寻他人,我自会上门讨教。”
“我愿与你们尽情嬉戏。”
那魏家两兄弟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听屠苏博这仿佛宣战般的言语,立时吓得张嘴大哭,声震四野。
“不再打了!”
“我们以后绝不再欺负屠苏旻旭!”
“我们真的再也不会动手了!”
那崩溃的哭声如雷霆炸裂,是非曲直昭然若揭,村长那饱经风霜的老脸尴尬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