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五日的清晨，五十多平的出租房里，莫晗是第一个起床的。
或者说，她就没怎么睡，此时不大的屋子里爬满了红色藤蔓。
经过一夜投喂，烛叶茁壮许多，之前一米藤条上顶多五片烛叶，现在多了足有两倍，这意味着在同样的时间里可以催熟更多机果，以及撅更多土、刨更深的坑。
莫晗满足得伸了个懒腰，感觉饲养跟修仙似的。
通宵爽。
“那是精神对您的欺骗。”
系统从识海里虚虚升起，语气幽怨，“这不是玄幻大陆，不加节制的熬夜行为是对肉体的损耗，也是对五的损耗，就是电脑也需要休息…”
“你说的不错，”莫晗收起烛叶，跳下床，“我也可以吃点东西补补。”
她走到窗前，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经过一夜洗刷，空气澄澈干净。
“给我买保健品。”
系统就知道她没憋好屁，“补全片又没用完，你蘸上溶液就可以吃了。”
“你要这样说，不如直接喝水，”莫晗迈步走向屋外，“我想吃麻婆豆腐。”
“商铺不是饭铺，想吃自己做，热食一律没有。”
“上次你给我看的水果甜圈呢，”莫晗也不挑，“只要是人吃的就行。”
“那是留置项，不注入异能量只是普通的果子和点心。…”
“啧，普通就普通，快买，我饿了。”
“那是浪费！五的商铺不买凡品！”
系统气得冒烟，也不蔫巴了，整个抖擞起来，“普通的果子点心多几千倍也兑不了一个留置项，与其花这冤枉钱，你不如去食品店吃，量大管饱！”
莫晗掏掏耳朵，走到门前，拔下插锁，“我看你就是不想给我花钱。”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串数字有五位数，烛叶也才它的零头，买份早餐能要多少？”
伴随刺耳的嘎吱声，她打开门走到客厅。
“超前消费是骗局呀，”系统痛心疾首，戳着赤红色、显示.56的额度，“就像您熬夜得到的快乐，这个数字再多也是虚假的！”
它还想说什么，忽然呲溜一声，如同赤脚在光滑地板上打跌，有人受了惊吓。
凌晨叶岱按下的开关没有关上，此时吊灯明晃晃亮着，不到二十平的小客厅尽收眼底，一人一统同时看清了捂着屁股站起来的代鑫染，和他脸上来不及整理的慌张表情。
叶岱则神态安详，如一尊美丽的雕像，在加宽的拼接双人床左卧静静平躺，身旁是凌乱的被褥。
正是当下情景总概。
“唷，发展真快，”系统把沉重的债务抛到一边，兴致勃勃点评，“都睡一起了，不可能只聊一夜天吧~”
莫晗不想理它，对眼神闪烁的男生打了个招呼，“染哥早。”
“嗨、早。”
代鑫染套上连帽黑白条纹毛衣，抓抓后脑勺，感觉自己紧张过头了。
想是这么想，仍旧解释了一句，“夜里有点冷，我就和叶哥一起睡了，小妹妹晚上没冻到吧？”
“没有，”莫晗绕着拼接床转了半圈，目露不解，“冷的话多盖一层就好了，两个人睡不挤吗？”
“这是爱呀！”系统跪了，“你懂不懂爱啊，他想睡他很难理解吗？”
听到天真的问话，代鑫染松了口气。果然是他太紧张了，这就是个孩子，“家里没那么多被子的。”
说话的时候，他拎起被子慢慢卷成筒，胸口呼啦乱蹿的兔子也被裹进里面，很快平复下来。
—“切，借口。”
莫晗也觉得是借口，她歪了歪头，“想睡叶大哥为什么不去床上？”
代鑫染手一抖，就听下一句话。
“挤这里不舒服吧？”
莫晗指着狭窄的沙发，表情坦荡。
“哦噢，还好…”代鑫染挤出一个含蓄的笑，“挤挤更暖和嘛。”一定是他思想肮脏，才听什么都觉得不对。
调整好情绪，轻声道：“昨晚叶哥突然睡着了，怎么也喊不醒，我力气小，只能把他抬到沙发上。”
“突然睡着？”莫晗狐疑得看着他，又看了眼安详的叶岱，“怎么喊都不醒？”
“嗯，”代鑫染把窝在一起的被角整理平顺，“应该是累的，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就睡得沉了点吧。”
“不愧是主角，脑回路跟咱们就是不一样，”系统吐槽，“都昏迷不醒了，不考虑喊一下急救车吗？”
莫晗深以为然，要不是叶大哥胸口还在起伏，以他安详的姿态，她几乎以为那是具尸体。
“为什么突然昏迷，不会出事吧？”
说起来他睡得也有点太死了，她瞅着叶岱，心底拂过一抹怪异。
“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代鑫染拍了拍不久前被金索冽开瓢的脑袋，“我和姐姐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不需要救护车，好的很快的。”
主要医院太贵了，他说着撩起额头前的刘海，朝莫晗展示几乎快要看不出来的伤口。
“昨天这儿流了很多血，你看，睡一觉差不多就好了，只是昏迷而已，我想叶哥睡到点，自然就醒了。”
系统：…
莫晗收回思绪，转移话题，“叶大哥有没有给一个姐姐打电话？好像叫什么千里，他说要联系她，今天接我回去。”
代鑫染手上动作一顿，“龚千里吗？”
“嗯，好像是，”莫晗追问，“他们怎么聊的？”
“没聊，昨晚叶哥刚昏迷，她就打来电话，我才拿到手机，就没电了。”
连着两个巧合…“那也太不巧了。”
“哪有那么多巧合，一定是阴谋！”系统虚空索敌，“八成是天道捣砸，祂们针对你，不想让你认识新角色！”
“呵，不认识就不认识。”
莫晗有意帮忙不错，但愿望没多强烈，真解不了结，她也不会强求。
“只是我感觉，”她摸了摸下巴，“天道针对的好像是那个龚千里。”
另一边，代鑫染抱着被子进卧室，拿出一个充电器走到条几旁，插上电源，与矮脚桌上的手机连接。
“早上六点多才来电，先充会电，等叶哥起来再问他吧。”
沙发上的人纹丝不动，睡容安然，没有丝毫苏醒迹象。
莫晗心头怪异更甚。
系统瑟瑟发抖，“确定只是昏迷吗？感觉像死了，真的。”
“不等了，我着急回家。”她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准备把叶岱摇起来。
“别！”代鑫染拦住她，声音一反常态，慌恐的调子显得格外尖锐。
与此同时，莫晗喉咙一塞，即将出口的话语窒得胸口发闷，熟悉的定格随之出现。
她咽下“叶大哥”三个字，拔了拔腿，同样无法动弹。
“这啥剧情？有必要保护吗？”识海上空，系统惊掉了下巴。
“按理来说，主角和龙套发生的日常琐事都不会计入正文，保护壳根本无法起效。”
说着说着，豆豆眼突得一亮，“五知道了，真相只有一个！这里有文本！”
莫晗不耐烦得抓了两把空气，“说人话。”
“哦您有所不知，剧情保护跟强制剧情一样，只对故事正文起作用，”系统原地旋转，“故事世界设定，只有录入正文的文本才算有效剧情。”
“比如五给您看的《完美人生》原着段落。”
莫晗听得一知半解，“所以呢？”
“所以有保护壳的剧情，必须是正文里涉及的，也就是说，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有文本的有效剧情。”
陈述到最后，它做出总结，“综上所述，主角现在的剧情需要叶大哥好好睡觉。”
这哪里是睡觉，分明是不省人事…
“感觉不是什么好剧情。”
“龙套就是工具人，哪里需要往哪搬，能有什么好剧情。”
莫晗沉吟不语，这时耳边传来绵软的嗓音。
“小妹妹，天还早，你如果困可以再睡会。”
刚才太大声，代鑫染自己也吓了一跳，见女孩看着自己不说话，眼神莫名，不由抓了抓袖子。
“我去外面买早餐。”
不知为什么，面对莫晗，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飘忽的目光落到沙发上沉眠的男人，代鑫染再次叮嘱，“如果你睡不着，那就拜托不要吵醒他好吗？”
“我…”莫晗张了张嘴，乖巧点头，“不会嚷他…你放心去吧。”
代鑫染静静看了她两秒，心中划过古怪的担忧和不安，一个声音叫嚣着不要让她留在家里，一个声音催促着快去买双人份早餐。
一定要去。
两个声音打得不可开交，终于后者占了上风，“嗯，小妹妹听话，染哥给你买好吃的回来。”
放下这句话，男主角终于一步三回头得走了。
矛盾的是，他步伐紧迫，行色匆匆，像赶赴一场即将迟到的约会。
等大门啪一声关闭，莫晗挪挪脚跟，可以动了。
“宿主，咱们要不要跟上去，”系统觉得跟着主角肯定有乐子看，“小明星说不定去走剧情了。”
“等一下。”
莫晗扑倒沙发前，用力锤了死猪似的青年一拳，用穿透力十足的童音大喊，“叶大哥！”
“再不起床就睡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