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依旧风声大作,元昭微微蹙眉,后脑传来的钝痛让她有些不适。
她伸手推了推多塔,声音微弱却急切,
“我喘不过来气了……”
多塔这才回过神,立刻松开她,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扫视,生怕她有任何伤痕。
确认她安然无恙后,他才缓缓抬眼,环视四周。
陌生的屋舍,散乱的摆设,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黑衣人,空气中还残留着刀剑交击后的血腥味。
他的记忆缓缓回笼,这才想起来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事。
是多明带人绑架了知知,联合慕容族设局,又遇到了沙尘暴和流沙……
想到知知,他猛然一震,急声问道,“知知呢?她还好吗?”
元昭坐着,点了点头,“知知在偏房睡着。”
她看着多塔,见他还没弄清楚现状,便将他昏迷后的事情缓缓道来,
“当时你们遇到流沙,你心口中刀,左腿骨折,险些丧命……是知知救了你,要不是她给你喂了株仙草,你撑不到现在的……”
她没有隐瞒知知救他的事实,她知道,知知愿意冒险救多塔,至少代表着他是值得相信的。
她更愿意让多塔记住知知的这份恩情。
多塔沉默了,静静地坐在她对面,听着她的叙述。
他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涌,却又克制得极致。
他想起自己睁眼时看到的那一幕——她挡在他身前,毫不犹豫地迎向刀光。
不是逃走了吗?
不是不愿留在他身边吗?
为什么还要回来救他?
为什么在那么危险的时候挡在他身前?
这些问题,他都想一一问她,可到最后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最后也只问了一句,“那……你怎么回来了……”
他的语气中,甚至带了些隐隐的期待和乞求。
不像从前的多塔。
元昭只觉得,他这次醒来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她微微呼了口气,只道,“知知让小白给我送了信,我才找过来的。”
她没有言明是为了谁,只是避开了他的视线,看向地上那些杀手。
“这些人多半是多明派来的,如今他已经在小月城重登王位,还派出了赫连昌与大成交战……”
“既然你醒了,我们也该收拾收拾离开了。”她看了他一眼,站起来最后道,“你来安排吧,我和孩子们回凉州城就可以。”
她似乎立刻想走,一刻也不愿意多留。
多塔的眼底划过一丝黯然,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苍渊这也才凑过来,用头亲昵地顶他的手。
多塔抬手,指尖顺着它粗糙的皮毛滑过,温度带着些许干燥的暖意。
他听见元昭的声音轻轻传来,带着倦意,
“从你昏迷后,它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多塔微微一怔,手上的动作一滞。
他低头看向苍渊,随后转头寻找声音的主人。
元昭已经躺在了地上。
地上只铺了一层单薄的褥子,风沙顺着门缝钻进来,悄然落在她的衣角。
她似乎极累了,连动作都带着几分随意,侧身蜷缩,闭着眼,呼吸浅稳,长发散落在枕边。
“再睡会儿吧,”她低声说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叮嘱寻常小事,“等天亮,风沙停了再想。”
多塔沉默地望着她。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下简陋的铺盖上,又扫过自己身下的炕。
炕上铺得厚实,这被子,也算是寻常人家里上好的棉被。
就连苍渊,也习惯地蜷缩在他里侧的炕头。
沉默了片刻,他轻声唤她:“阿昭……”
地上的人没有睁眼,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半梦半醒间的回应。
“我昏迷了多久?”
“从我到这,已经半月有余了。”元昭的声音平静而轻淡。
半月有余……
多塔的指尖微微收紧,思绪翻涌,却最终没有再问下去。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终于卸下了一身疲惫,在这风沙肆虐的夜晚寻得片刻安眠。
可他的心却无法安定。
知知拿了仙草救他,苍渊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可是你呢?
大成最尊贵的嫡公主,本该在京城之中,锦衣玉食,受尽宠爱。
可如今,却身处这气候恶劣的沙漠,住着这间漏风的屋子,身着粗布麻衣,毫无仪态地睡在冰冷的地上。
到底是为什么?
夜色如墨,风声依旧,天地苍茫,一切都无人回答。
多塔下地,轻轻将她抱起,他掂了掂她的重量,比在朝园时轻了不少。
他恍然想起自己睡梦中听到的那个声音。
她说她不习惯北羌的气候,她说她想回家了,她说让他快些醒来……
他将她放在炕上,盖好被子,就只是坐在一边,静静望着她。
他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身体传来的温度。
最后,他只微叹了一口气。
究竟……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
次日醒来,元昭发现自己睡在炕上,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外头的风沙已经停了,艳阳高照,是个大晴天。
她坐起来,揉了揉眉心,听见院子里传来知知的笑声。
出门时,只见多塔正抱着她,高高举起转着圈。
元南安和元祁玉站在一旁,有些好奇地盯着院子里的男人。
元祁玉有些不大高兴,叉着腰气鼓鼓地,见元昭出门便跑向她抱住她的腿。
“娘~”
他抬眼看元昭,眼巴巴地,“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想爹爹了……”
元昭抱着他,抬眼和多塔视线相对。
多塔抱着元知知走向她,同她道:“我今早已经传了消息出去,鹰卫的人会很快赶过来。”
“不过现在外面局势不明,还得让你们再多待几日……”
说完,像是担心元昭会反感他的武断,他连忙补充道,
“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待局势明朗,我亲自送你们离开北羌……”
元昭盯着他看了两眼,只觉得自己昨夜的想法是没错的。
多塔真的睡了一觉,变得不一样了……
他从前哪有这般好说话?
但她没说什么,低头安抚元祁玉,
“再等等就好……”
元祁玉“嗯”了一声,他抬头看着抱着知知温情看着娘亲的男人,还有葡萄架下相谈甚欢的少年少女。
不由得叹了口气。
好像出来这一趟,回去该有麻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