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里短的八卦,只有弄堂大妈感兴趣;但是官场八卦,很多男人也会感兴趣。
薛楼的消息很快引爆了在场众人的好奇心,就连岳望北都朝他的方向微微俯身,“婚外恋这种事情,难道不是一举报一个准?我不信没人想搞他。”
“望北,你想当然了。”薛楼微微一笑,“洪瑞已经三十岁了,一直没结婚。没有婚外情的话,这件事情就可大可小了。”
理论上来说,玩弄女性感情的行为也是作风违纪的一种;但毕竟比不上婚内出轨那么严重。
“江书记选洪瑞当秘书,多半是看走眼了。”
岳望北冷冷地插了一句话;随后,房间内的气氛又降至冰点。
他知道,老朋友之所以做出这个选择,多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照顾立下大功的帮手尚在其次,恐怕还有更重要的考量在其中。
全石梁的人都了解,政协主席洪波和他的儿子洪瑞都毕业于汇川大学的车辆控制系。这个专业是着名的香饽饽,大部分毕业生都能进入平安汽车厂工作。
如此倒也罢了,毕竟待遇好的国企在江安为数不少;但平安厂却在十年前出了一位大人物————现任江安省长陈慎行。
他的存在,可谓彻底改变了江安省的官场结构。他曾经在平安汽车厂、青龙摩托车厂任职的几个同僚,在这位省长的帮助下,纷纷走上了地市领导的位置,以至于在全省范围内,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团体。
这个团体以学历和国有企业的任职经验与外界区分;一般来说,只有汇川大学车辆控制系的毕业生身份、加上在平安汽车厂或者青龙厂担任过要职,才算作团体的核心成员。
地区政协主席洪波就是这个团体的核心成员之一。这次江自流之所以能够锁定胜局,不仅有肖蔗背后的势力在暗中发力,洪波联络的几个“汽车派”大佬的支持也不可小觑。
“自流同志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就不多说什么了。”
王藏锋的脸上勉强露出了笑容。“如果东莱能去行署办公室,那自然算人尽其才;但留在峡山,未必就没有更广阔的未来。”
“我是领导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陈东莱举起酒杯打趣道:“峡山是个不错的地方,我也乐意在这里扎根。”
“这就对了嘛。服从组织安排,用不着患得患失。”
岳望北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喝了这杯,我们去第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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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人民路的一家KtV内,岳望北正与大秘彭北海搂在一起,举着话筒嘶吼;剩余几人醉的醉倒的倒,冯朝阳甚至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昏暗的灯光下,王藏锋拍了拍陈东莱的肩。“你老实给我说,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他感觉自己从京师来到永安两三年,除开岳望北、薛楼这几个同级别的同事之外,最离不开的人物有两个。
第一自然是冯朝阳。作为他的府办主任,冯朝阳可谓是尽职尽责,一点一点把永安县的官场和政治规矩、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给他解剖得清清楚楚。
可以说没有冯朝阳,他甚至根本无法开展工作。因此即便是求爷爷告奶奶,他也要尽全力把冯朝阳提拔到县委常委任上。
这第二个人,就是面前的陈东莱。
说实话,这偌大个永安县城,甚至找不出几个本科高校的毕业生;这种情况下,王藏锋只觉得自己似乎与同事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在沿海地区已经烂大街的经济开发区,永安县居然还有人没听说过,这是何等的消息闭塞?
然而陈东莱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局面。在第一次与陈东莱见面的时候,就对这位和他一样有着京师求学经历的年轻人充满了好感。
事实证明这个年轻人不仅能理解他的施政举措,还能帮自己把纸面上的规划一一落实。这种下属对他这位初入官场的书生而言,简直可遇不可求。
他绝不是吝惜名位之人。有功之臣必须要重赏,这才是他顶着压力,尽全力提名陈东莱担任峡山镇长的原因。
只是毕竟人各有志。但这位得力下属如果要离开的话,自己无疑算断了一条腿————只靠冯朝阳一个人的话,怎么可能支撑起大局?
“王县,说实话,我觉得计委和建设局的科长,比不上峡山镇的镇长。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我情愿留在峡山镇。”
陈东莱知道他的回答关乎着领导的构想,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构思着措辞:
“当然,峡山镇长和行署专员秘书比起来,那显然有所不及。”
王藏锋点了点头。这句话一点没错,地委书记和行署专员的秘书一般都会在两三年内提拔为委办副主任,并以相当快的速度外放为某县的县委副书记。
“只是江书记既然已经有了人选,再做干预并非好选择。”
王藏锋有些欣慰地拍了拍这位下属。“我走之前,全力帮你解决副处级。”
他看了看仍在声嘶力竭的岳望北和彭北海,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向陈东莱问道:
“有没有兴趣去京师?”
陈东莱一愣神,似乎是没听明白王藏锋在说什么。“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回青年政治系统的话,要不要和我走?”
他把身子靠在沙发上,指尖有节奏地在坐垫上敲击着,等待陈东莱的回应。
过了许久,直到岳望北一曲歌罢,怅然若失地放下话筒,陈东莱才艰难地回应道:
“王县,京师恐怕不适合我。”
重来一世,他知道,一旦随王藏锋去了京师,固然能获得坐直升飞机式的提拔,但自己身上的政治烙印就再难以去除了。
为了今后的大计着想,他宁可在江安的小县城里继续爬台阶,也不敢随老领导一起走————不是他薄情寡义,只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