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尔以近乎宗教信徒般的虔诚神态拍手叫好,嘴上的彩虹屁连绵不断:
“美哉!壮哉!此情此景,真乃鬼斧神工,天工造物啊!”
赫尔穆特大师一边用粗糙的毛巾擦拭着汗水,一边步履蹒跚地从工作台后走了出来。
他的皮肤宛如被烈火炙烤过一般,通红一片。
长时间的全力锻造让他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滚烫的空气灼伤了他的喉咙,声音已经嘶哑不堪。
“人类……咳咳。”
普尔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上前攀谈起来:“不知道能否请教这位铸剑大师的尊姓大名?”
“若你们刚才打扰了我的工作,哪怕一丝一毫,现在全都已经是死人了。”
虽说早有耳闻,矮人工匠的脾气古怪暴躁是出了名的,但谁能料到,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充满血腥味的威胁。
换成常人,恐怕早就脸色铁青,怒火中烧了。
然而,普尔脸上却没有一丝不悦,反而露出了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大师何出此言!我等能瞻仰大师的神技,已是三生有幸,又岂敢失礼呢!”
“油嘴滑舌的家伙。”赫尔穆特大师似乎对普尔的恭维颇为受用,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在下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普尔的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对闪烁着寒芒的武器,“那对短剑与长剑……已有主人了吗?”
即使隔着数步之遥,那对武器散发的威压也让在场所有人呼吸凝滞。
任何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它们价值连城——即使是腰缠万贯的冒险者也难以轻易获得。
但即使明知希望渺茫,普尔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没错,已经有主人了。”
“这样啊。”普尔发出遗憾的叹息,“那个,大师,我是否有荣幸,能和那位主人攀谈几句?不知那位主人,在不在附近?”
普尔不死心,依旧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我也想问你们一个问题。”赫尔穆特一屁股坐在身旁的工具箱上,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们,“你们人类,能和妖兽和平相处吗?”
“什么?” 这一次,发出惊呼的并非没心没肺的普尔,而是向来以沉稳着称的杰里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人类,不都对妖兽避之不及,谈之色变么? 我只是好奇,倘若妖兽也能跟你们沟通,你们是否还能与之相安无事,和平共处?” 赫尔穆特不耐烦地解释了一遍。
“这个……” 杰里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尤其是,譬如说……蛇类。”赫尔穆特又补充了一句,语气玩味。
倒是普尔反应极快,迅速回答道:
“那是自然!只要能够沟通,区区物种差异,又算得了什么? 我个人一直都希望能和妖兽交个朋友呢!”
“很好,”赫尔穆特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既然如此,那就和它好好聊聊吧。”
“……啊?和谁聊?”普尔一脸懵圈,完全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说想和剑的主人聊聊吗?”
杰里科环顾无人,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心想这矮人老头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秀逗了?
就在杰里科满腹狐疑之际——突然,一股冰凉的触感袭上了他的后颈。
沉甸甸的重量,如同死神冰冷的镰刀,悄无声息地缠绕而上,盘踞于他的脖颈与肩头之间。
敌袭?!
到底是从何时、何处出现的?
作为身经百战的A级冒险者,杰里科的战斗本能瞬间被激活,在感受到危险的瞬间,他就想要暴起反击!
“沙——沙——”一阵细微而令人毛骨悚然的鳞片摩擦声,清晰地传入杰里科的耳中,一股寒意沿着脊髓直窜脑门!
蛇!
是蛇!!
一条冰冷滑腻的蛇躯,不知何时,竟然缠绕在了他的脖子上!
蛇头就悬在他的耳边,猩红的信子吞吐不定,毒牙森然,蓄势待发!
只要他敢轻举妄动一下,下一刻,毒蛇的利齿就会毫不留情地咬穿他的喉咙!
剧毒!
这绝对是剧毒!!
被这种毒蛇咬上一口,就算是身强体壮的A级冒险者,也绝对死路一条!
千钧一发之际,杰里科硬生生地止住了即将爆发的反击。
仅仅是这瞬间的克制,就足以证明他不愧是身经百战的A级冒险者,拥有着远超常人的冷静和判断!
就在空气凝固,气氛紧张到极点之时,“噗——”一张羊皮纸,轻飘飘地从空中落下。
紧接着,一支羽毛笔,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操控一般,自动悬浮在羊皮纸上方,笔尖沙沙作响,墨迹飞舞。
“胆敢觊觎吾之利刃者,死!”
一行字迹,带着森冷的杀意,跃然纸上!
字迹张牙舞爪,接着又写道:
“胆敢拔剑者,亦死!”
原本已经悄悄握住剑柄的普尔,手指猛地一僵,如同触电一般,瞬间松开了手。
然而,仅仅是片刻的惊愕之后,他竟仰天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笑声洪亮,充满了欣赏与赞叹。
“哈哈哈!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
虽然人类总是对我充满恐惧,但当他们亲眼目睹我用文字交流时,都流露出惊奇的表情。
特别是那个叫普尔的家伙,真是个没心没肺的自来熟,脸皮厚得令人叹为观止。
听他说,他不是王国人,而是来自遥远的帝国。
“如果您愿意割爱的话,我想用高价购买您的剑。”
都说了是我的剑,他竟然还敢提出这种建议。
不过,比起旁边那个惊呼“蛇居然会定制剑!”而震惊得下巴几乎脱臼的人类,他的反应倒是有趣得多。
“你开什么价?”我想逗一逗他。
““曙光”短剑,在下愿出帝国金币五百枚;“落霞”长剑,在下愿奉上帝国金币一千枚,您看如何?”
所谓“曙光”与“落霞”,指的正是赫尔穆特大师呕心沥血用星辰陨铁打造出的一把短剑和一把长剑。
赫尔穆特赋予了它们诗意的名字与深刻的寓意。
短剑轻盈灵动,象征着破晓时分微弱而朦胧的第一缕晨光,故名“曙光”;
长剑厚重沉稳,象征着夕阳西下时那份浓烈而辉煌的黄昏烈焰,故名“落霞”。
赫尔穆特不愧是大师,将自己的匠心与哲思,悉数融入到这两柄剑之中,连名字都充满了史诗般的浪漫主义色彩。
我用笔在纸上写下两个意味深长的字:“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