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王天明会杀死自己的亲儿子？”
百里涛不敢置信的愣在当场，任由烟灰掉在自己的中山装上。
“难道不是吗？”
李士云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轻轻摊了摊手。
“而且，审讯室里面黑暗的环境，也有利于我们接下来的工作。
毕竟人在黑暗之中，就喜欢胡思乱想……
一胡思乱想，就会把许多东西掰开揉碎了仔细琢磨……”
百里涛清理了下自己衣服上的烟灰，闻言很快点了点头……
……
第二天一早，百里涛打开审讯室的铁门，立刻就大吃一惊。
只见王天明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原本全黑的头发，也变得根根斑白……
他收起了戏谑的心思，郑重的在房间里踱着步子：
“王站长，看来你这一晚上并不好过啊……
想清楚了吗，是时候给我一个答案了。”
说完这些，他也有些紧张的吞了下口水，将双手背在身后，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王天明几乎咬碎了牙齿，才从嘴里蹦出为数不多的几个字：
“好，我答应你们！”
……
没用多久，百里涛就一脸笑意的来到了李士云的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之后，他就直接把手里的一沓文件拍在桌子上，得意道：
“搞定了，王天明已经同意和我们合作。
这是他知道的上海站重建之后的人员架构，联络站点，还有接头暗号……
姓戴的可能想不到吧，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的上海站就又被我们从根子上摧毁一次。”
很快，李士云接过了桌子上的文件，简单审视了下，轻轻摇了摇头。
“哎……这些东西的价值都太低了。
上海站才刚重建，王天明的手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力量。
情报方面，也没有几个像样的线人……”
“那您的意思……”
百里涛很快坐直了身子，他立刻就意识到，李士云还是想把主意打在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情报二科上。
至于其他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清理的必要。
“可是主任，想得到情报二科的信息可不是那么容易。”
百里涛眼神凝重几分，道：
“这个王天明根本就没有获得情报二科人员档案信息的资格。
我们就算是从他身上下手，也很难揪出那些家伙……”
“我当然知道。”
李士云把桌子上的档案整理了下，开口道：
“现在他确实没有那个资格，不过……我们给他添一把火，让他有这个资格不就行了。”
听到这儿，百里涛有些愣神。
他没明白李士云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看样子，李士云心中应该早就已经有一个完整的想法了……
“我的办法很简单，就是给重庆那边的人一些甜头。
只要甜头给够了，再向他们要这些东西……应该就不会推三阻四了吧。”
甜头……会是什么样的甜头？
听到李士云这说法，百里涛也不由有些诧异。
总不能是汪季辛的脑袋吧，要是这样的甜头，别说一个小小的上海情报二科，就算是整个华东地区的所有情报人员档案，姓戴的都会双手奉上。
……
三天后的晚间，法租界的东方照相馆里。
“站长，把我们俩叫来，不知道……”
照相馆后院的暗室里，两个一身长袍，打扮的大差不差的年轻人正纳闷王天明为什么让他们出现在这里。
这两个人年轻人一个身材结实，下盘沉稳，一个略显消瘦，棱角分明……
身材结实的那个，是上海站新上任没多久的行动科长张玉农，棱角分明的那个……则是原来上海站漏网的情报科副科长庞一哲。
刚刚在照相馆做完一天工作的王天明撸了撸长衫上的袖子，扫视了眼身前的两人：
“总部已经来了命令，让我们参与刺杀汪季辛的任务。”
“什么……”
听到这话，不管是庞一哲还是张玉农，全都忍不住面色发苦。
上海站刚刚经历过日本人的大搜捕，如果不是因为半数成员都躲避在法租界里，恐怕早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现在……日本人手里面可是有他们的画像，一旦进入市区赶上大搜捕……
而且这还不算什么，这阵子从总部补充了好多行动人员，这些行动人员来到上海，如果不花费上两三个月，根本就很难适应这里的生活节奏，落在人群里……实在是太显眼了。
见两个人这样的反应，王天明也是挥了挥手，轻声安抚：
“确实，这样的任务对于我们立足未稳的上海站来说，还是太过困难了。
但局座那边一天一个电报的催，我们又不得不拿出点成绩来……”
王天明当然也知道刺杀汪季辛纯属找死，而且……李士云帮他设计的行动中，就根本不可能有触及到汪季辛的任何行为。
要不然都用不上军统的刺杀队，他的日本主子就亲自把他给宰了。
“那我们怎么办？”
闻言，接替了情报科长的庞一哲忍不住询问起来。
看他们站长这意思，应该是想随便找一个汉奸做了，给重庆方面一个交代。
只见王天明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军统专用点名册，熟练的翻开：
“这个贺子恒怎么样，这就是从我们上海站跑出去的第一个大汉奸。”
张玉农听到这里，想点头同意，不过……庞一哲却尴尬的道：
“站长，这个人已经死了，死在前些日子七十六号的爆炸案里。”
“好吧……”
王天明拿笔划掉了这个名字，然后继续向后翻：
“那这个呢，新政府经济委员会的委员……”
“这个分量不够吧？”
“这个怎么样，原杭州市市长， 这两天正好来上海参加新政府的政要大会……”
“这个……容易让我们和杭州站产生矛盾……”
“那这个呢，经济课的小组长，经济课可是日本人的核心部门了，这家伙一定是铁杆汉奸没跑……”
“这个还是不要杀，他手里面没有血债，再者我们有不少重要物资还需要利用他走私进国统区呢……”
这么一圈找下来，三个人无奈发现，这些家伙不是个头不够，就是背景复杂，真正符合条件的几乎一个没有。
“汪季辛这样的大活我们做不来，但是他老婆陈立茹怎么样？”
忽然，王天明把册子随手一丢，说道。
“也不太可能，除非我们能搞到陈立茹的行程。”
庞一哲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然后就看到王天明眼中自信的目光。
这回，他惊得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站长，你能搞到陈立茹的在上海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