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璐这几句总结的话简直像作文结尾似的,拔高立意,升华中心思想。
当事人苏成意表示,其实他压根没想那么多。
邹敛猜得很对,他就是故意上去打他脸的。
一道题目而已,按照教科书上写的思路去想,自然就会想到同一种解法。
即使撞了,也没必要阴阳怪气让别人改掉吧。
既然邹敛都干出来这种事儿了,自己上去列个七八种解法,好像也不过分?
“厉害呀大学霸。”
感觉后背被人戳了一下,苏成意转过头去。
陈锦之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方才教室里那么多赞叹声没让他觉得不好意思,陈锦之含笑的眼神却让他迅速感觉到脸上有点发烫。
轻轻咳嗽了一声,苏成意把之前递给她的草稿纸又抽回来。
“你刚刚看懂了吗?”
陈锦之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数学不好。”
苏成意想了想,他以前无聊的时候也搜集过国外的高考数学试卷。
尽管在大众的认知里,国内的数学难度通常要更高一些。但实际上,和西方国家不同,整个东南亚在教育领域上都是比较内卷的。
不管是隔壁樱花国,还是阿三们,在高中的数学课程里同样已经设置了一些高等数学的知识,例如微积分等等,所以整体难度和国内差距并不大。
但话虽然是这么说,陈锦之是一边上学一边当练习生,能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想必少之又少。
“你好像更适合去基础班学习。”
高情商的苏成意直接把这话说出来了。
他没有恶意,也没有觉得基础班不好的意思。学校刚设置基础班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对于基础没打牢固的学生来说根本不是“噩耗”,而是“福利”。
比如徐洋,基础知识严重欠缺,又缺乏自制力,他就很适合在基础班,老师讲课的同时还能督促一下。
只要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就好了,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才是最重要的。
但他这样直接说出来,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伤人。
好在陈锦之并不在意,只是“噗嗤”一笑。
“我倒是没所谓啦,阿姨不让呢,觉得丢脸。所以特地去跟学校申请了。”
原来如此,苏成意想到了那天在教务处偶遇的那个看上去有些刻薄的韩国女人。
为了自己的面子好看,倒是不在意陈锦之会被别人说什么闲话呢。
“虽然艺考成绩很好,但文化课分数线也需要通过才行吧?”
苏成意对艺考没什么了解,一边在草稿纸上写着过程,一边问她。
陈锦之看着他的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尖在纸上游走,莫名觉得有些赏心悦目。
“嗯,是这样的。但是对我来说,无所谓。”
笔尖一顿,苏成意没有说话,直接写了一个“?”
陈锦之被逗得一笑,抬手把散落的长发拢到耳后。
“还要上大学,周期太长了,阿姨等不了的。艺考的名次只是一个好用的噱头而已。”
苏成意听得皱起了眉头。
这听起来怎么跟贫困山区儿童上不了学一样,这么沉重吗?
可是陈锦之看上去,完全不像家庭条件不好的孩子啊,说是财阀家的千金大小姐都没人会怀疑。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陈锦之脸上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来沉重,十分轻松地笑着。
可她越是这样,苏成意就感觉内心越不是滋味。
“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酝酿了很久,苏成意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陈锦之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随即就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因为夜不归宿,被你爸打了吗?”
苏成意把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里听上去最合理的这个提了出来。
陈锦之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抬头。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或者说,理由不重要。”
苏成意的心忽然一沉。
这是最坏的一种可能性。
“因为天气不好,因为半夜醒来没人给他倒水,因为电视收不到信号...因为什么都有可能,所以为什么不重要。”
陈锦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校服袖口。
“你喝过酒吗,苏成意?”
她忽然又抬起眼睛来,没头没脑地问了这样一句话。
苏成意一愣,要说起来,前生都已经活到快三十了,他也确实没怎么喝过酒。
一是因为工作是普普通通的程序员,没那么多需要应酬的商务场合。
二是因为他对酒精没有多大欲望,很偶尔的情况下,会自己调一杯斗牛士或者莫吉托来喝。
三是因为,通过第二点的试验,他发现自己酒量很差。
再加上现在是高中生,苏成意很诚实地回答道:
“只喝过一点啤酒。”
陈锦之朝他这边倾斜了一下身体,笑着说:
“我之前很好奇,酒精这种东西,难道里面是有什么成分,一碰就会让人变得狂躁疯狂,想殴打别人吗?”
“所以我偷偷给自己买了一瓶,嗯,韩国很有名的一种烧酒,很难喝很辣嗓子,但我还是很快就喝完了。然后我发现除了头晕,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不会摔碎旁边能碰到的所有东西,不会没见到人就哀嚎,一见到人就发疯。”
“根本不是酒精的错对吧?他只是自己有病,要栽赃到酒身上而已。”
她说话的语气依然很轻松,甚至语调还有些上扬。
大概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再多的苦难和委屈都可以用玩笑的语气,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言者虽无意,听者却没办法轻易释怀。
陈锦之亲口告诉他自己伤痕的来源之后,苏成意的嗓子眼就像堵住了一样,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回应,或者说安慰她。
陈锦之上次提起过,她小时候一直跟着妈妈,是妈妈去世了之后才被亲生父亲带到韩国去生活的。
没想到她在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是这种人渣败类。
愤怒的同时,苏成意又感到有些无力。
如果是二十七岁的自己听到这样的事情,他可以很坦然地说:
“这样的家庭还有什么可留恋的?跟我走吧,我养你啊。”
可现在自己是十七岁,高中都还没毕业,就算自己和陈锦之说这些话,她大概也只会当做少年人的心血来潮罢了。
看着苏成意有些低沉的神情,陈锦之反倒安慰起了他来,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好啦,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