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大会结束之后，终于到了学生们喜闻乐见的自由活动时间。
今天是自由一日，没有门禁，没有学生守则，没有家长和老师们的虎视眈眈。
所以大多数学生们选择的活动方式，也是一些对于“成年人”活动的试探。
比如酒吧啦，KtV啦，还有直奔网咖的网瘾少年们。
徐洋已经可以算是这些场所的钉子户了，所以他此时最大的乐趣只是作为领头人带领同学们进入成年人的世界而已。
“哎，我知道有个地，可带感了，咱们去那吧？”
他低着头在手机上刷定位。
“不会是夜店吧？”
王虎双手抱住自己，一副宁死不屈守身如玉的模样。
“别扯！夜店你去，我们意总会去吗？人家是清吧啦，氛围很好的，还有驻唱歌手。”
徐洋把照片递过来。
苏成意看了一眼，看起来确实还算清净。
他对酒吧没意见，以前加班之后也偶尔会去这种清吧坐一坐，听听歌。
也不远，走路十来分钟。
于是一行人像街溜子一样，勾肩搭背地往那边走。
很像精神小伙精神小妹出街。
楚倾眠低着头噼里啪啦地在打字，苏成意转头往回看了一眼。
一辆保时捷卡宴悄无声息地跟在人群后面。
......
或许是为了低调特地换了车？
苏成意挥了挥手打招呼，得到高叔的车灯闪了闪作为回复。
终于走到酒吧门口，还没进去，里面晃眼的灯光和鼓点强劲的音乐就泄露了出来。
“清吧？”
苏成意眉头一挑，盯着徐洋。
“嗯......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啊。应该是根据点什么歌来变换的吧？”
徐洋眼神飘忽，把人都往里推。
“哎呀，你进去点首伤感情歌就不是这样了，真的，不信试试看。”
酒吧里的人都聚到了舞池里蹦迪，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位置坐下。
花花绿绿的酒精饮料像流水席一样摆上了桌，冰块相撞的声音脆生生的，引得人有些口渴。
苏成意冲徐洋抬了抬下巴，又指指自己的耳朵。
徐洋心领神会，立即走到驻唱那边，询问能不能点歌。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走回来问想听什么。
苏成意想了想，点了一首比较清静的酒吧经常都在放的歌。
“《talking to the moon》。”
躁动的舞曲结束之后，安静的钢琴节奏响起。
“talking to the moon，
对着月亮说话，
tryna get to You，
想借此来贴近你，
In hopes you're on the other side，
多希望你在另一头，
talking to me too，
也在和我说话，
or am I a fool，
或许其实我是个傻瓜，
who sits alone，
一个独自坐着，
talking to the moon，
和月亮说话的傻瓜。”
“有品啊意总，这歌儿好有氛围。”
徐洋端起一杯鸡尾酒，跟他碰了碰杯。
苏成意喝了一口面前这杯酒，味道有些奇怪，白桃汽水加酒精的感觉。
但算不上难喝。
舞池里的人原来并不是只是舞曲才跳舞，什么歌都能跳。
“哎！你慢点儿喝，搞什么？”
韩冰的声音在旁边一桌，听起来很无奈。
苏成意侧过头去，看到隔壁桌的酒，才刚刚端上来几分钟就已经全部空杯了。
“嗬！不愧是眠姐啊。”
徐洋抬手鼓掌起哄。
“眠姐！眠姐！眠姐！”
旁边的人马上跟着一起欢呼起来，连刚刚那些不认识的人也不明觉厉地跟着喊。
楚倾眠几杯酒精饮料下肚，脸上泛着红，笑起来眼里波光潋滟的。
她端着杯子站起来，晃晃悠悠的，显然已经是喝上了头。
苏成意叹了口气，跟着起身，伸手扶了她一把。
“大家！玩得开心！”
她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闪着金光的银行卡拍在桌上，手里的酒杯一举。
“今天全场的消费由本人买单！”
“芜湖！！！”
“眠姐无敌！”
“眠姐威武！”
苏成意把她按回座位上坐好，倒是没有阻止她。
难得毕业，开心就好。
这笔小钱，楚大小姐愿意花就花呗。
她平日里在一中上学，恐怕连什么花钱的机会都没有，已经很乖了。
反正高叔在外面等着，一会儿负责把她送回车上就可以了。
酒的话......
瞧着楚倾眠这副大侠畅饮般的豪迈姿态，苏成意忍不住坐到她旁边，问道：
“这样喝没事吗？”
“什么？”
楚倾眠把耳朵凑过来，在音乐声中大声回问。
“我说，你这样子喝没事吗？”
苏成意只好也放大了分贝。
“你陪我喝。”
楚倾眠粲然一笑，把手里的杯子递到他手里。
也不知道这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苏成意接过来，替她喝光杯子里的淡蓝色液体。
海盐味，略咸。
“怎么没有啦？你赔我。”
谁曾想看到空杯子，楚倾眠突然翻了脸，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他。
......
其实已经是醉酒状态了吧。
苏成意和她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尝试着问道：
“玩够了吗？要不要回家。”
“开玩笑！”
楚倾眠一拍桌子，气势汹汹。
“......好好好。伱过来，你想喝什么？”
苏成意拉着她走到吧台前面。
“威士忌酸。”
楚倾眠认认真真地盯着调酒师背后的一排排空杯子看。
居然还能说出来酒名......
苏成意想了想，和调酒师说：
“oK，一杯绿色蚱蜢。”
“啥？？？”
楚倾眠酒都被这名字吓醒了一大半，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成意。
后者一脸淡定地回答道：
“的确有这款酒，不信你问他。”
调酒师当真憋着笑点了点头。
“......”
楚倾眠小脸皱成一团，似乎不愿意接受。
“你刚刚喝那么快，这杯最适合你了。
绿色蚱蜢想要好喝的话，必须要充分地摇和降温，倘若降温不充分，就会像是在吃薄荷味牙膏。”
苏成意手指搭在吧台上，漫不经心地敲了敲玻璃，继续忽悠道：
“因此喝的越快，口感越好。你刚刚喝那么快，这杯最适合你了。”
调酒师转了转手里的杯子，笑着说：
“哎哟，小兄弟是个懂行的。”
苏成意嘴角一扬，没有说话。
其实还有一个理由是绿色蚱蜢没有基酒，酒精度比较低。
当然他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楚倾眠只好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
薄荷香甜酒，白色可可酒，咖啡用奶油球，这些看上去很不合衬的材料晃晃悠悠到了一起。
成品摆到两人面前的时候，楚倾眠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玩意不止名字难听，卖相也很一般。”
苏成意把酒杯端到她面前，抬手示意。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他这动作略带一丝挑衅意味，楚倾眠端起杯子就仰头大喝一口。
居然还不错。
放下杯子，楚倾眠有些迷蒙地眨了眨眼睛。
像是吃了一大口薄荷巧克力冰淇淋的感觉。
“还不错耶。”
她很诚实地说道。
“好了，你点了一杯，我也给你点一杯。”
楚倾眠撑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我不喝威士忌酸。”
苏成意提前否定了一杯。
“nonono。”
楚倾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最后一脸严肃地看着调酒师说：
“Adios motherfucker.（再见混蛋。）”
“......”
这名字难道不比绿色蚱蜢恐怖吗？
苏成意眉头一皱，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
“给我点这个？”
“对啊。”
楚倾眠一脸正直。
“故意骂我？”
“才没有。”
“确定？”
“确定确定确定！”
眼见两人马上就要吵起来了，调酒师趴在吧台上憋着笑解围道：
“不，这款我们这常点的。”
他指了指后面的牌子，
“但是一般情况下我们会说简称——A.m.F.”
苏成意抬起眼睛看了一下招牌，的确有这一款，而且是简写。
但是这家伙特地念了全名。
多半是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在里头的。
“好。”
喝就喝，倒要看看这么鬼畜的名头之下是何方神圣。
杯中加入大半杯碎冰，朗姆酒、金酒、龙舌兰、伏特加、蓝橙力娇酒依次被倒入。
......啥啊？
这一看就是一杯倒那种类型的酒啊。
最后柠檬汁加糖，柠檬味苏打水填满杯子，呈现一个非常漂亮的淡蓝色。
如果没有看到制作过程的话，苏成意或许还会以为这是杯非常小清新的酒。
“A.m.F好了～如您所见，这是着名的长岛冰茶的姊妹酒。”
调酒师把杯子放到两人面前，笑着介绍。
......难怪。
苏成意看着杯子，正在思考自己的酒量会不会直接被这一杯放倒。
“意总！”
这时候另一边有人喊他。
苏成意转过头去，就看到徐洋把驻唱歌手的吉他抱在手里，冲他一阵招手。
显然已经是喝上了头的状态。
他装作没听见，又坐正回来。
没曾想眼前刚刚被调好的再见混蛋转眼就见了底，只剩下冰块融化后杯底薄薄的一层。
“？”
苏成意看着旁边的罪魁祸首。
楚倾眠显然是拿出了喝绿色蚱蜢的速度，喝光了这杯再见混蛋。
即使是为了毕业开心，或者为了离别感伤，喝到这个程度也实在是太过了。
苏成意立马把她的脸转过来，严肃地说道：
“回家。”
“不。”
她依然在犯倔。
“那你就待在这里别动。”
苏成意示意调酒师倒一杯清水。
刚喝下去可能还没什么感觉，但酒精发酵一会儿之后，楚倾眠就为她的冲动行为付出了代价。
她酒量其实真的还不错，毕竟各种应酬场合都要喝一点的。
但一般都是点到为止，也压根没什么人敢灌她的酒。
像今晚喝这么多，还是头一回。
于是她是真的彻底醉了。
到目前为止还算老实，苏成意想着。
只是坐在椅子上发呆而已。
苏成意把温水递到她面前，她也不接，只是看着他出神。
每个人喝多了之后的状态都是不一样的。
徐洋现在一整个处于放飞自我的状态，就差把吉他当大提琴拉了，林桐跟在他后面拽都拽不住。
王虎已经倒在椅子上睡了有半个钟了。
还有人......
“苏神！！！来，跟我喝一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凯荣随便端了两杯酒过来，眉飞色舞的神情藏都藏不住。
苏成意接过杯子，还没开口问他为什么这么兴奋，他就已经主动全盘托出：
“我表白了！我表白了！”
“......”
苏成意顿了一下，看向台上还在傻乐呵的徐洋。
这么兴奋一看就不是被拒绝了之后会有的反应啊。
不会吧，已经上位成功了吗？
“恭喜，韩冰同意了吗？”
苏成意问完话，欲盖弥彰地喝了口酒。
不能太暴露自己的立场。
“那还没有。她说目前觉得更适合做朋友。”
周凯荣一碰杯子，还是喜气洋洋的。
......不是哥们儿，你这不是被拒绝了吗？！
苏成意扶住额头，一时间有些混乱。
究竟是他出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没拒绝我！没拒绝我！”
周凯荣一边猿形毕露，一边跑到另一桌继续去宣扬这个普天同庆的好消息了。
“......”
“你也觉得这个世界都是神经病是吧？”
韩冰的声音幽幽地在背后响起。
苏成意回头看了一眼，她看上去没喝什么酒，很清醒。
太好了，终于来了个正常人。
“周凯荣跟你表白了？”
苏成意这话一问出口，就不由得感叹自己真是太会聊天了。
韩冰很有可能会把酒泼自己脸上。
但是没办法，得替徐洋打听一下消息才行。
韩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坐到楚倾眠旁边，轻轻给她顺着气。
“是啊，吃瓜群众看乐呵了吧？”
“我没看见啊。”
苏成意摇摇头。
“服了！就在那边啊，一堆人起哄。”
韩冰心有余悸，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虽然你拒绝了，但是他似乎并不觉得那是拒绝。明天全世界都知道你们两个在发展了。”
苏成意重新要了一杯水，递给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总不能说得太绝吧。毕竟同学一场，下不来台也不好。”
韩冰喝了口水，开始连环叹气。
苏成意其实并不同意这一点。
太过在乎情面的话，这事儿就解决不了了。
任何模棱两可的回答都会让对方觉得他好像有点希望，你是念着同学的情分，对方不会这样认为。
拖到最后，图穷匕见，就会被认为是那种故意吊着沸羊羊的行为了。
他转过头去想和韩冰说说自己的看法，这一下就看到坐在两人中间眼泪汪汪的楚倾眠。
也不知道什么关键词刺激到她的泪腺了，总之眼泪汹涌得就像开了闸的洪水。
算是见楚倾眠哭过很多次了，但没有哪次像这样的。
看不出来什么其他的情绪，也不会抽抽噎噎的，就只是坐在原地安安静静流泪。
苏成意看得心里有些发紧。
只是因为喝了酒情绪上头吗？
不可能吧。
这时候一旁心事重重的韩冰也发现了这一点，忙不迭抓过桌上的纸巾给她擦眼泪。
“怎么了怎么了？眠眠，别吓我啊，怎么了这是？”
她把楚倾眠拉到怀里安抚着，苏成意坐在旁边兀自摸不着头脑。
......
良久，或许是从好朋友的拥抱里获得了一些安慰，楚倾眠终于开口说话了。
每个字都像是被泪水淹没了似的，含含糊糊，不甚清楚。
“你不知道......我等了那么久才等到今天。为什么呀。”
苏成意垂下眼睛，忽然看到她的礼服背后沾上了一点什么东西，此时已经风干凝固了。
礼服衬衫也是白色的，不仔细看不太容易发现。
酒吧的聚光灯扫过来，才终于让苏成意确认。
那是白色的油漆。
和自己后背所沾上的一样的，学校天台装修用的白色油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