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苏成意扯了扯领带，一脸严肃地坐在电脑前。
屏幕那边的人似乎有些紧张，咳嗽了一声，开始自我介绍。
“面试官您好，我是董羽，本科毕业于华南理工计算机系。
很荣幸也很感谢能有这次面试机会，接下来我将从能力、经验和性格三个维度来介绍自己.”
苏成意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甚至还会在纸上写点什么。
他这样的表现显然使得对方更加紧张了，原本滚瓜烂熟的台词背得磕磕绊绊。
虽然这样的视频面试在15年这个时间节点还是有些超前的，但在今后就很常见了。
所以来面试的人浑身不自在，面试官苏成意倒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这是他为了自己的游戏工作室“x1”，所安排的线上面试。
有《喵了个喵》这匹小游戏界的黑马在前，再加上良心老板苏成意所给出的优渥待遇，前来投简历的人还是很多的。
能走到面试这一关的，都是何悟非筛选过，简介相对比较亮眼的那一批。
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是年轻人，最不缺的就是拼劲和闯劲。
不少人尽管拿到了大厂的offer，也还是愿意来这样新兴的游戏工作室试水。
不为别的，只为了游戏人的梦想。
但像这样的视频面试，对于他们来说还算是破天荒头一回，因此尽管经验算是丰富，也难免有些不自然。
好在面试官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局促不安，他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
有时候觉得他好像听得很认真，有时候又觉得他其实根本就没在听。
董羽咽了咽口水，心想当年在腾华面试的时候也没这么紧张过。
那时候对面坐的可都是本部大佬，现在面前只是个年轻人而已，真是奇了怪了。
到底还是经验老道，定了定心神，董羽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自己在大学期间拿到过的奖学金以及专业比赛的名次。
这一段词是他比较自信的，之前许多面试官听到这里的时候都会面露赞许之意。
然而，视频对面的人却依旧面不改色，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毫无波澜。
董羽被他看得很心虚，就像是那些自己引以为豪的奖项，在他面前不过几张废纸一样。
一旁的“远程助理”何悟非将热水轻轻放在董羽面前，看着屏幕上百无聊赖的人，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的确，在这位面试官眼里，这些完全都算不上什么。
只要他想要，那么得到就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董羽艰难地讲完了自己的自我介绍，端起热水，朝着何悟非投来了感谢的目光。
苏成意点点头，看着面前的草稿纸上自己随手勾画的皮卡丘，忍不住想，如果把这个发给楚大小姐的话，应该会受到对方气急败坏的数条六十秒语音攻击。
毕竟楚大小姐最喜欢的宠物小精灵就是皮神了。
“我刚刚看你的简历上有写，曾经在腾华工作过半年。方便问一下，为什么最后离职了吗？”
苏成意合上笔盖，把目光落回屏幕。
要说起来，腾华可是他的老东家，很想听听这位“同事”怎么评价。
“一定要说原因的话，大概是理念不和。”
董羽想了想，在客套的场面话和难听的真心话之中，选择了后者。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位面试官更喜欢的是后者。
“游戏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是留守儿童，从小都没什么娱乐活动。游戏厅里的街霸、拳皇、魂斗罗几乎是我的整个童年。
所以我很早就决定以后要做游戏，并且一直为之而努力着。
腾华是目前国内最大的游戏公司，我原本以为能在这里实现梦想，找到归宿感。
但是并没有。
这半年里，我几乎要忘记该怎么做游戏了。
我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围在桌前讨论怎么出氪金活动，怎么跟隔壁组竞争业绩。
我想，这不是我热爱的工作。”
一口气说完这段话，董羽在觉得畅快的同时，忽然又有点后悔。
天下资本是一家，谁家做游戏不为了圈钱呢？又不是搞慈善的，自己真是疯了，居然在面试的时候说这些。
从腾华离职的时候，身边的亲朋好友全都表示不理解也不支持，董羽保持这种自我怀疑很久了，一直在怀疑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刚刚被面试官这样一问，心里积蓄的压力忽然爆发了出来，一不留神就说了一大堆。
这下完了。
这次面试又要凉凉了。
董羽叹了口气，把杯子里的热水喝完，提起背包，准备起身离开。
“很好。”
视频对面的人忽然出声道。
“什么？”
董羽有些不明所以。
“恭喜你，伱被录用了。”
苏成意微微一笑，拍板定案。
他很清楚，腾华就是这样一群人，任何带着梦想去到那里的，结局都会被大环境影响，最终变成无情的圈钱工具。
还好前生他去的时候原本就没什么梦想，只是抱着养活自己的心理去的。
怎么说呢，就很适配。
不过现在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那样的形式了。
屏幕那边的董羽愣了半晌，随后欢呼雀跃起来，差点把电脑桌都掀翻。
何悟非费了老大劲才把他按回椅子上。
其实苏成意也松了口气，面试了一整天，他已经快绷不住了。
他随手把领带扯松，解开领口的扣子，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表面上西装革履的面试官，下半身其实还穿着睡裤呢。
不过辛苦一番，也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这样进行了一波人员扩充，“x1工作室”现在已经是个配置相对完善的游戏工作室了。
名字起得也很随意，看起来像是英文字母x，但其实是加减乘除的乘。
乘一，成意的谐音。
好在大多数人都会念成英文字母的x，掉马的风险不是很大。
等到这批新人正式入职之后，《极乐迪斯科》的进程将会提速。
不出意外的话，年后应该就可以进行demo的发布了。
苏成意把桌上画了皮卡丘的草稿纸丢进垃圾桶里，闭上眼睛思考。
《极乐迪斯科》这个项目，他是带着很理想化的心思去做的。
因为就算这个游戏本身很优秀，但说到底也是比较小众，需要看能不能对得上脑电波。
如果是想要赚钱的话，其实有很多更好的选择。
这一次愿意参与到《极乐迪斯科》的制作中来的，其实都是一群尚且有些理想化的年轻人。
比起挣钱，他们更期待的是“做出一个好游戏”，这种精神在当今社会是很少见的。
所以苏成意今天的这场面试，不是在考察对方的能力，而是在搜存着存在这种精神的人。
好在没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要说起来，《喵了个喵》这波快钱已经挣得盆满钵满了，苏成意一时间倒是不缺什么启动资金。
他可不是什么无良老板，喊着口号让整个工作室一起挨饿，唯一的技能是画饼。
再怎么说，他也还是发得起员工工资的。
再加上近期还有一笔额外的收入。
那就是作为“知衿尘”这个制作人，因为《直到你降临》而收获的费用。
不得不说，娱乐圈这一块儿，比他想象的要挣钱多了。
早知道还做什么游戏啊！开娱乐公司好了！
难怪楚远江借着《偶像101》这波风潮，声势浩大，一定要进军娱乐圈。
这块蛋糕，想必任谁都会想来分一口。
虽然苏成意忍不住吐槽，但他也只是随便想想，很显然自己不是涉足娱乐圈的这块儿料。
论商业能力，现在的他完全不够看的。
而隔壁的老油条楚远江则百分百不会亏本，相反，只会让本就富裕的楚家更加不堪重富。
但是苏成意转念一想，以后说不定可以给陈锦之开一家娱乐公司。
女明星爆改女总裁，光是想想她就很适配。
“叮叮当当～”
苏成意看着手机屏幕上归属地为“魔都”的来电显示，无奈地按下了挂断键。
知衿尘这笔钱赚是赚了，但随之而来的麻烦事也很多。
101公司旗下的其他艺人团队眼见合作效果这么好，当然眼红极了。
三天两头的就要打电话来骚扰他，问他什么时候下次合作，愿不愿意拓宽合作渠道，以及更换合作对象的意向。
苏成意起初还会接电话，强调自己的合作只会跟101旗下艺人陈锦之一个人有关。
后来见实在是说不通了，也就只好拒接，设置黑名单。
没想到他显然低估了对方的毅力。
被他拉黑了，就换着号码打，再这样下去整个101公司都会加入他的黑名单。
不过要说下次合作，苏成意也不是没想过。
当然了，跟其他人没什么关系。
他只是在想下一首适合陈锦之的歌。
新歌不仅要有传唱度高、容易爆火的特征之外，还要换一种风格，让听众觉得耳目一新，不会失去新鲜感。
作为知衿尘，他的目标是让陈锦之在人们的心中，逐渐从“爱豆”过渡为“歌手”。
这将是一个润物细无声的过程。
难度颇高啊，苏成意想，如果不是因为重生者的身份，他都想跟陈锦之商量商量了。
可惜，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你说把爱渐渐放下会走更远，又何必去改变已错过的时间～”
苏成意低声哼着歌，拉开椅子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你用你的指尖，阻止我说再见，想象你在身边在完全失去之前～”
正在想晚饭要吃什么的时候，屏幕上跳出来的一条娱乐新闻让苏成意哼歌的好心情戛然而止。
从前他是不会接收这些娱乐新闻弹窗的，但是这个号经常发布一些101女团的相关新闻，所以他才没有屏蔽掉。
但是今天这条。
苏成意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点开弹窗。
“101女团成员姐妹反目！绯闻女星简悠悠当场掌掴前队友Iris！”
在看到视频之前，苏成意还在想可能是这种营销号为了夺眼球而瞎起标题。
看完视频之后，他心里就只剩下了压抑不住的怒气。
原本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场签售会，但轮到陈锦之上场时，已经销声匿迹一段时间的简悠悠突然冲上了台。
拍摄视频的记者显然也吓了一跳，镜头抖动了一下，隐约能看到简悠悠高高扬起的胳膊，然后便是粉丝的尖叫声和后知后觉冲上台的保安，场面十分混乱。
还不清楚具体的事情经过，保持冷静。
苏成意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给陈锦之打去了视频。
看上去还算冷静，但其实他连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而在看到视频那头陈锦之泛红的侧脸和微微肿起来的嘴角时，他连表面上的冷静都维持不住了。
“.”
明显看到他额角的青筋都在跳动，陈锦之笑着叹了口气，安抚道：
“好啦，没事的。你看到新闻了？”
“怎么回事？”
苏成意面色阴沉。
“说来话长。”
陈锦之抬了抬眼睛，似乎在暗示他旁边还有其他人。
但苏成意现在没心情管这些。
陈锦之显然是刚刚退到后台没多久，嘴角的伤都还没来得及处理。
简悠悠他妈的到底在发什么疯？
陈锦之瞧着苏成意的神色，知道他的耐心已经到极限了，只好站起身来跟旁边的人说道：
“我去一下洗手间。”
“你自己没问题吗？医生马上到了。”
“嗯，没事。”
陈锦之习惯性笑了笑，动作牵扯到受伤的嘴角，她轻轻“嘶”了一声。
只有屏幕那边的苏成意听到了这一短暂的气音。
“.”
苏成意的表情又阴沉了几分。
终于找到了个没人的地方，陈锦之重新抬起手机屏幕。
“都说没事啦，就一点点疼。”
“你说什么情况。”
苏成意一圈圈转着手腕上的表带，语气听不出情绪。
“具体的我也还不清楚。她冲上台的时候，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粉丝呢。但她忽然摘掉口罩，冲我喊了句什么.好像是说我装模作样？
然后就想打我，我及时反应过来躲了一下。所以只是被她做的指甲边缘剐蹭到了。”
陈锦之把镜头拉近，向苏成意展示了一下嘴角的伤。
原本是想告诉他不算严重的，但她的目光一落到伤口上，心里就暗道一句糟糕。
方才一不小心牵扯到，似乎又渗出了几条血丝。
不看也就罢了，这一看，苏成意登时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你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口。”
他淡淡地说。
陈锦之嘴唇微抿，想了想，才又说道：
“你要来魔都的话，先见我。不要乱来。”
“我还没说要来。”
苏成意的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显示屏上正是“棠安——魔都”的航班信息。
陈锦之“嗯”了一声，也不跟他计较，只是带着笑意说道：
“反正来了的话，要先见我，我很想你。”
明明刚刚才出了这样离谱的事情，她还能这么温柔地说话，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此时这样的糖衣炮弹攻击是动摇不了苏成意的钢铁意志的，他保持沉默，以示拒绝。
“苏成意。”
“嗯？”
苏成意订了最近的一趟航班，低头输密码付款。
“很痛喔。”
“.我知道。”
苏成意咬着后槽牙回答道。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简悠悠都得跪着给陈锦之道歉。
“见面亲亲就好了～”
陈锦之的语气还是带笑，尾音像羽毛一样轻柔。
这样的糖衣炮弹是动摇不了钢铁意志
苏成意叹了口气，明知道这是陈锦之的千层套路，还是只能答应下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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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