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陛下!快退!”
训练有素的禁军,在南楼快速地帮助大臣们离开,另一支队伍也将没能逃出去的若羌杂耍团的人,控制了起来。
“臣虞成蹊护驾来迟!”
听禁军禀告大臣们之中没有发生严重的伤亡,温礼晏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爱卿来得及时,乃是大功一件,何来过错?”
“女眷那边如何!皇后怎样?”
“那些刺客的目标不明,见护卫赶得及时,便想着赶紧撤退,女眷那边……”
不等虞成蹊说完,只听得一阵轰隆榻鸣声,北楼上的半座木梯因为被烧毁,失去支撑歪了下来,正砸在下面一层伸出来的露台上。
温礼晏心中忽而一动,扒开虞成蹊,越过众人往那个方向一看,目眦欲裂:
“昀笙!”
变故突起之时,昀笙不忘自己的身份和职责,立刻让人带着女眷们逃离。
只是今日参加百官宴这样庄重的场合,刚刚登上后位的昀笙,身上穿得乃是最为隆重的皇后正服。凤冠霞帔母仪态,云鬓花颜高贵来。光是朝凤大髻上的一整套十二尊大钗的份量,都能把人的脖子给坠下来。
带着这样累赘的服侍装扮,别说跑了,就是走路都走得艰难。
那些人显然早有准备,知道这些贵人的身份,火起的一瞬间,火油就顺着路径往昀笙所在的楼烧了过去。
昀笙当机立断,将发髻上的头面全部取下来,匆忙跑下楼梯,却见那个浑身是火的人,被猛然推到她的面前。
光是腾腾热气,就几乎能够将人灼烧而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八字哪里有古怪,命中和这离火犯冲。
这都遇上多少次火灾了?
昀笙心里叹息,毫无惧色地避开。
然而火焰却将她头顶的木材烧得摇摇欲坠。
就在这个时候,她才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
温礼晏?
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断裂的檩柱就这么往她身上砸了下来,还带着燃烧得正起的热焰。
“——去死吧!”
她听到了一声带着强烈恨意的,诅咒一般的声音。
明明那不是栋梁大梁的话语,她却诡异地听懂了这句话。
这是……
逃不可逃,避不可避。
在温礼晏沙哑的痛呼之中,一道巨大的力量忽而挟住了她的胳膊。
下一瞬她便觉得身子一轻,被人如同鸟雀一般从空中抱住飞了出来。厚重的皇后正装,裙裾被砸下来的柱子压住一角,烧出一截,断裂后悠悠飘了下去。
同一时间,昀笙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和久违的温度。
青年坚硬的胸膛,死死抵住她的侧脸。
剧烈的心跳声,被身后木楼倒塌的震动附和着,在她耳中轰鸣,这一瞬间仿佛被拉长到了很久很久。
她一动不动,听着和在一起的两道心跳,明明没有看见他的脸,却知道了那是谁。
双脚落到实地的时候,脑子还已然昏沉沉地嗡鸣着。
谢砚之用披风将她整个人裹住,随即放手,后退一步,得体地一礼。
“娘娘。”
这道称呼让她随即清醒过来。
与此同时,虞成蹊和手下的禁军也赶了过来,确保将皇后护送到安全的地方。
“昀儿……”
方才还临危不惧的温礼晏,将她拉到身边,仔细观察一番,见她只是衣角烧毁了一片,身上并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阿宓——阿宓怎么不在?”昀笙环顾四周,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明明第一时间让云团她们带着襄宁离开的,按理来说她应该比自己更早过来才是啊?
“阿宓?她不是还在北楼吗?”
“——不好了,不好了啊!”
从北楼逃过来的小太监跌跌撞撞爬过来哭道。
“那群人捉住了公主,还杀了好些人!”
……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黑暗的角落里,襄宁公主望着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刃,垂着眼睛不怕死地问道。
“若羌人,按理来说,我们大梁对你们已经十分厚待了吧?前两年若羌遭逢龟兹国侵扰,还是大梁派出了黔西的边军襄助尔等的。你们为何要在百官宴上这么做?”
“住嘴!”那人见她一张嘴叽叽喳喳个没了,将手里的利刃逼得更近。
襄宁公主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脖子边的这把……似乎是“匕首”,却和一般的匕首大为不同的小小利刃。弯曲的刀身仿佛燃烧的火焰,又像缠绕的小蛇,开口处留了血槽,怎么看怎么邪乎。实在是不像中原的东西。
那人的手还散发出一股难言的气味。
“你们告诉本宫目的,说不得……说不得本宫还能帮帮你们呢,有事好商量啊。”襄宁公主脑子拼命转动起来。
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现在这个时间,皇兄皇嫂那边应该已经发现了那些宫人的尸体,也知道自己落入贼人手中。
这些人抓住自己,大概是因为见刺杀失败,想拿她当个人质逃跑。
皇宫那么大,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密道,若是她能引诱这些人过去,给皇兄留个记号,也好瓮中捉鳖,不至于陷入完全的被动。
若是这群人还有别的接应,又不上她的当,她实在是害怕会被人带走。一旦离开了宫城,不可控的地方就太多了。她如何能够带着腿脚不好的云团逃出去呢?
“再啰嗦,我们就割了你的舌头。”那人用怪腔怪调的大梁话道,“小公主,虽然你现在对我们还有用,我不会动你的性命,但不是不能让你受一些皮肉之苦。”
仿佛是为了给她一个刻骨的警告,那人手上狠狠用力。
“咔嚓!”
襄宁公主疼得嘶哑出声,却被那人捂住嘴巴,发不出来,两条胳膊已经被扭得变形,她咬的嘴唇流出血来,眼泪不受控制地从脸上流下。
明明想像皇兄皇嫂那样,学着独当一面,和歹徒周旋,可却还是在对方的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什么都没做到。襄宁公主心中又是厌弃,又是害怕。
曾经皇嫂说,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嘉则皇姐那样的人,可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么没用。
看到小公主的泪水,匪徒露出得意的表情。
“嘘,快别说话了!朝廷的人快要找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