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宁公主道:“宴会结束了,本公主要回府。”
“是。”监门府卫的人互相对视一眼。
“拦着干嘛!本公主今天快要累死了,等着回府休息呢。让开!”
匪徒们低着头,紧紧跟在公主身后,一双双鹰隼似的眼睛,鬼魅一般紧紧盯着襄宁公主的动向。
卫兵们果然让开了。
公主带着匪徒们走近马车,每走一步,心里的绝望就越多一分。
怎么回事?这几个人看懂自己刚刚眼神的暗示了吗?
他们能意识到要配合吗?
马车越来越近,襄宁公主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捏着东西的手也微微发抖。
如果不能抢到这一线生机逃过去——
下一瞬,她便觉得那只手一痛。
首领死死捏住了她的右手,压低声音:“公主,我劝你不要使一些小手段,免得到时候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
她的心脏几乎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们,已经发现了。
那只手强行地分开她的掌心,将那包皇嫂之前给她应急的迷药夺了回来。其余几个人用站位彻底挡住了这里的场景,隔绝了监门府卫的视线。
她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一把推开这几个人,拼命往卫兵们身边跑。
可是一不留神,这些人手里的兵器,就能利落地解决了她。
她可以拿自己的性命赌吗?
就在同一时间,首领已经半强迫性地拉着她往马车上拖去。
——风乍起。
马车的车帘忽而被吹起来,凛冽的杀意陡然迸裂开,一道寒光直穿首领面门。
“啊——”他呼痛着大叫,急急后退两步,因为躲避不急,已经是满脸鲜血。
襄宁公主反应极快,立马往后跑。
却被一个歹徒一把扫住了双腿,重心不稳倒下,眼见着就要再次被他们抓住。
然而,在对方的手挨到公主之前,却听见“咻”的一声——
歹徒应声倒下,手掌被一根羽箭射穿出个血窟窿。
“啊!”
不等襄宁公主回过神,男人已经从马车上跳将下来,将她护在身后,监门府卫们齐齐上前,把公主护住。
“谢……”襄宁公主怔然地望着这个人,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谢砚之?”
宣平王的衣裳还有些凌乱,大抵是刚从火场匆匆赶来,委实算得上是“灰头土脸”了。
他冷静地望向几个匪徒,做了个手势,监门府卫们便利落地动手把人下巴卸了,手脚捆缚住。
“事急从权,让公主受委屈了。”
天鸢楼那边,一得知襄宁公主发生了意外后,温礼晏便下令让谢砚之前去救人。
监门府卫归属为禁军,也已经得到了命令,只是对方手里有公主,难免投鼠忌器。于是他们在宣平王的指示下,先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骗过匪徒。免得他们狗急了跳墙,伤害到公主。
实际上每个人身上已经装好了暗器,只等王爷一出手,把公主带离开就开始动作。
“……”襄宁公主死里逃生,腿脚都是软的,差点栽倒在地。
谢砚之皱着眉头,连忙捞住她的胳膊,才没让她丢脸地瘫下来。
“太好了,太好了!你——你怎么才来——吓死我了!”
她满腹委屈,在谢砚之这个熟人面前憋不住了,喷泻而来,于是扯着他的衣袖就哇哇大哭。
谢砚之望着自己被洇湿的皱巴巴的衣袖:“……”
好嫌弃。
慢慢把袖子扯出来。
公主一边哭一边觉得脸下的衣料滑开,满手擦了个空,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要不是还心有余悸,她真想问谢砚之一句:人和人的待遇怎么就能差得这么大,她哭一哭怎么他了!
之前在磬州他对皇嫂可不是这个样子!
见襄宁哭得差不多了,谢砚之无奈道:“可以了吧?赶紧回去吧。陛下和娘娘还在担心公主呢。”
云团也被监门府卫的人救下来,送去太医署医治,好在她受的伤都是外伤,不太严重。
襄宁公主望着那几个还在挣扎的歹徒,触及到对方阴狠的目光,后背又爬上了一阵迟来的寒意,捏着谢砚之的衣角,亦步亦趋。
也因此没有注意到,匪徒中一个人被射穿的掌心。
一道身影久久地钉在了城楼角,凝视着她离开的身影,绷紧的身躯微微松懈。
手掌垂落下来,露出了手里一把精致小巧的金弓。
因为陡然的用力,胳膊还在抽筋,不断痉挛着疼痛,之前刚刚养好的伤,似乎又复发起来了。
想到大夫说的话,少年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最终化为了一声低缓的叹息。
他目送着襄宁公主被禁军护送进去,这才慢腾腾地走了下去。
兴庆宫中,气氛降到了冰点。
大臣们都被宫人们安排着去偏殿歇息。武将们,以及和这件事情有关的官员,则都聚集在了兴庆宫中,屏息等着陛下发作。
温礼晏没有说一个字,众人低着头,甚至不敢微微抬头,对上陛下的目光。
“鸿胪寺卿还没有醒来?”
良久,他才问道。
太医擦着汗赶过来,磕头道:“陛下,鸿胪寺卿伤势尤为严重,只怕是——醒不过来了。”
事发之时,除了那个在中间表演的汉子,浑身浴火,最终被活活烧死之外,就属鸿胪寺卿受的伤最严重。
作为这个表演的牵头人,他许是生怕有变故,故而亲自操刀,掌控局面。却没想到在表演发生变故的时候,被距离最近的若羌人,往烧起来的木头推了过去。
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自然不像谢砚之等人一样灵便,被那火砸了正着。就是禁军匆匆赶来救下了他,也已经迟了。
更像是一场贼人为了掩饰罪证的报复。
“若羌使团入京,进宫进献,都是需要重重关卡审核,全部通过后才能进来的。到底都是那些人审查的?还有鸿胪寺里负责此事的其余人,也都拿下去审问!”温礼晏压抑着怒意道。
“是,陛下!”
好好的百官宴,偏偏被搅和成了这样。
虞成蹊心里一阵后怕,幸好宣平王敏锐,提醒了他们。否则若是真得伤到了陛下或者娘娘,实在是不堪设想。
也不知道这个风波迭起的王朝,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安宁下来。
却见温礼晏将目光转向了自己:“此次多亏虞卿警醒。”
“……”虞成蹊不敢居功,连忙跪下来,将宣平王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一五一十说了。
却见温礼晏的目光略有深意:“哦?宣平王,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