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完全领悟到李武的意思:要他从这些较小的地方入手积累战绩。
当满朝武将在为争夺统领抗击匈奴的机会打成一团时,他田二完全可以悄悄把这些小地方一一收入囊中。
“行了,城西侯明日不必在朝堂上提,晚上呈奏疏到章台宫便是。
我的军备支援会配一营给你们。”
“羌地人勇猛,喜欢玩命,但我秦国儿郎每一条生命都是无价之宝,尽可能用兵器制胜而非拼热血。”
科技的发展,不就是为了让更多己方士兵少送命吗?即使有十万架强弩报废也不可惜,但如果死了十个老秦战士,他就得心痛好半天。
“多谢李将军!”
“田二若能洗雪前耻,必铭记李将军点拨之恩!”
说到各地战事,田二手指微颤了一下,仿佛想起那一场惨烈之战,以及昌平君叛变导致无数肝胆相照的战友死在他的面前……
王明、高飞、林强……
每一个名字,他都不会忘记。
那些牺牲的生命不仅因为他的决策而离去,更因此背负了败者的恶名。
“千万别再失败了……”
田二的名字报出了最后一个,忽然停住了。
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那句声音:
“他们是值得纪念的士兵,
我是他们的将军。”
待田二离开后已是午夜。
明月当空,宛如当年惠文王说的一样,朗朗明辉洒向所有人家的窗棂上。
“老爷,为何让李将军负责这些战线,明明有更好的人选。”
张三为柳白披上大衣问道。
“为什么要选李信?”
柳白的目光凝望着月亮喃喃自语:
一位记得每一个阵亡士兵姓名的将军;
深夜因愧疚惊醒的将军;
尽管军功达到最高品级却连一件像样的家饰都没有的清贫将军;
面对自己军队失败,亲自前往每个殉难战士家中致哀的忠诚将领;
这便是柳白内心的答案——因为李信是值得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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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同一朗月之下,另一头王翦坐在自家大厅里微微叹息着。
“祖父,现在父亲去了北方,已经取得了首胜,三千人击败敌方万人的光辉战绩,你为什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乖巧的孙女端起一碗茶水送到王翦身前询问。
这种茶叶是文相派人送来,虽卖得贵,在他们家却从不要钱。
按照常理,文臣之间保持距离是很必要的,可这位丞相并未引起任何官吏怀疑或弹劾,反而形成一段奇谈。
“我忧心的是陛下呀。”
王翦缓缓开口:“皇上过于赏识柳公,甚至给他赐了一转军功”
。
王曦疑惑地看着爷爷:
“这有什么不对?他确实是为民做事的良相啊。”
虽然上回柳白酒醉乱说,把所谓“谪仙”
的架子全扯掉了,但王曦依然认为这位文相是真心为秦国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实才人物。
“那所谓的爱慕之情”
自然早已消弭。
“利亦弊。”
王翦解释:“皇上下旨封赠柳公一等武功……这有点太重了。”
“这不是很正常嘛?”
王曦反问道:“不是很多人都夸柳白厉害吗?”
“创立玄甲军、焉支山大战和革新军需品生产——即便放在百年前,这些也够资格被授予‘治世之能臣’了。”
王夕觉得皇帝对于柳公确实很严格。
“可是……”
他停下,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皇帝正值壮年我也就不那么担忧。
可是……如今局势不同。”
王翦继续分析:“我担心将来皇帝驾崩之后,柳公平日积下的军权将会怎样。”
他又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
初任秦王的时候,秦始皇拥有大量时间积攒个人声望,然而,柳公的时间不多……
或许在下一代,才会是真正需要柳公施展才能的时候。
“算了”
,王翦长叹一声:
“我能看穿的事情,皇上岂有不知?只是有的道理,我还是不忍言尽。”
最后这句
### 翌日,焉支山大捷的战报贴满了咸阳城的大街小巷。
黑色背景下鲜明的红色字迹格外显眼,无需人诵读,一眼就能明白战况已起。
老秦人的家中,一名魁梧壮汉放下了手上的农具,快步奔回自己的陋屋,取出珍藏许久却不染一丝尘垢的铠甲兵具,准备重新穿上它们迎接战斗。
咸阳城北门。
三百多名男子悄然走出城外,步伐稳重而不言不语,直接前往了募兵营地。
他们中有人年轻力壮,也有些许年迈苍颜,每个人却都不曾慷慨激昂或是豪气干云地喊出“保家卫国”
的口号,只是平静而坚决——这是他们在履行一项天经地义的任务罢了。
关起门后,无论是与老妻争吵还是和邻人争斗,在敌患当前时,老秦人的血液中流淌着一种共同的决心:不能让自己的亲人失望,更不能在危难面前退缩一步!
...
柳白独自站在丞相府门口,凝视着这一切。
昨晚他接连递交了三道奏疏才最终得到允诺,对第一批发起的 ** 制定了三个限制条件:“年逾三十者、家里有老人要养或者上有幼童下有老妻者以及家中的独子都不能入伍。”
唯有在这般国家紧要关头,这位左相才真正感受到了百姓心底那份炽热爱国之情。
“燕赵两地多少贤才可做我们的嘉宾。”
他默默想道,然后转身走进府邸,关上那扇沉重的门扉以抵御凛冽寒意。
街道逐渐被风雪笼罩,而此时的柳白深深作揖朝向远方行礼鞠躬——这不仅是出于身份的要求,更是源自内心的感恩与尊敬;那些为了国与家不惜抛却生命的平民战士们,在某些政客眼里不过是一串冷冰冰的数据数字,而在他的心间却是永恒闪耀的人间至宝。
终于,柳白的身影微微摇晃着返回室内,在仆役的帮助下载沉入睡梦,口中低喃回忆着少年时期理想:“用棍棒为剑练武艺,称它为侠客之道……”
窗外寒风吹卷飞雪不断落下。
屋内陈婴见状心中不忍但又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效忠的对象,遂轻轻将房门掩闭,并嘱咐其余仆人们照料柳左相的身体健康。
是日晚些时候,在咸阳某处峭壁之上出现了一块由石头堆积而成的小坟墓,仿佛是在纪念些什么……
…
“老师病倒了吗?”
正在府里看文件批阅文书的嬴彻听闻此消息不禁皱起眉头!现在正值关键时候,百家讲坛即将开幕、各大家族蠢蠢欲动企图瓜分资源位置、尤其是儒学派别正急于夺回曾经丢失的权力和影响力。
在这个时候老师怎么就会突然生病?
“公子要不要派人探望一下?”
随伺在一旁多年的刘司机小心翼翼问道。
外面正降着雪花不适合出行;但他理解主君柳相师生之间那份深邃情感确实不容忽视需要仔细思量。
经过短暂思考后,嬴彻摇了摇头:“不必了。”
“老师不愿因此分心耽误我。”
说完他再次拿起一封新的奏书继续埋首阅读,并未派遣任何人前往带去慰问草药。
因为目前老师不仅担任朝廷文臣之首,还掌管军队的募兵事务。
作为未来的储君,无论私谊还是公职都需要他保持一定距离,在接下来这段日子绝对避免私下密谈。
这其中既关系到朝廷的博弈也影响着他个人政治前途的安全与发展;要知道一位缺乏实力背景的皇室贵胄在权衡利益的路上走的有多么如履薄冰啊!
“明白了”
刘司乘闻言后闷声应道。
李阳心里总是觉得,自从自家公子拜柳白为老师后,那股洒脱豪放的劲头已经消失不见。
过去的公子叫林羽,如今变成了王羽。
面对刘杰语气的转变,王羽并未理会,只是眉头深锁,手握奏折。
这是三川郡送来的一封急报:
三川郡长赵志成主动请求囚车护送至京城。
这一道奏疏虽然只是供他审阅而不能批阅,但他王羽依然感觉头痛不已。
赵志成——前几天渭桥刑场大开杀戒、赵家老主子赵立人之子。
这个出身世家的年轻人,并未像他的族弟赵安那样带着傲气,而是真正投身到三川,从基层小吏一步步升到了郡长。
三川,这片土地覆盖了巴蜀两地。
秦人当初攻克这两国,费尽心机才征服当地百姓。
赵志成靠实力平定多起 ** ,坐上了现在的职位。
父皇也评价他说:“稳住三川一柱”
。
显然,他是重要的人物。
此次要求用囚车送京,显然是因为对渭桥刑杀一事感到责任重在自身。
王羽皱着眉头,在信纸上写了几个字:\"赵志成功绩卓着且远离宗族故土无关联,更不涉渭桥刑事。
稳定三川,需慎。”
写下之后,轻轻将这白纸放到奏疏下面。
对于这位“稳定三川”
的处理意见,他只是表达了态度而不提具体方案——表态免费出点子事后担责。
“师傅这么一下马,做学生的我要好好琢磨怎么应对了。”
王羽苦笑几声继续查看奏章,这才深刻感受到父亲常说的那个‘奏章百十斤’究竟是多么沉重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