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
秦开疆的精神状态无比危险。
他仿佛回到了刚刚移植血髓,被沐剑秋暗施秘法影响精神的时候。
几乎每一息,都在与心魔做斗争。
只要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因为他动摇了。
曾经的他以为,成就仙庭很难却也很简单,只要肯拼命,只要君臣兄弟间互相信任,这天下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但现在……
沐剑秋那晚说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
“即便你们的仙庭再完美,也一定会有人抑制不住心中的欲望,将你们的心血腐蚀得千疮百孔!”
仙庭还未成。
便已经有人因为欲望横亘在盛世之路上了。
而且这个人,正是自己亲自选出来的李知玄。
秦开疆心境没有那么坚定了。
他开始怀疑,信念究竟能不能战胜欲望。
若是战胜不了,那自己的坚持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他变弱了。
好像不再能完全压制神使血脉。
错了么
我做错了么
十几年前的我,因为最后的歉疚,以及不愿君臣兄弟间出现裂痕,放走了李润月,错了对么
八年前的我,拒绝妻子李代桃僵的建议,弃杀伐神国不用,错了对么
两年前的我,大力扶持李知玄上位,赶走李星罗,甚至对长子动了杀心,也错了对么
若坚持很可笑。
若大乾注定灭亡,或者变成所谓神国。
那我为何不能成为开创杀伐神国的领袖
冥冥间。
他似乎受到了沐剑秋的感召。
可这个危险的想法,只持续了一瞬,便被摒到了脑后。
因为就在刚才那一刻,他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
那是李弘登基的前一晚。
几个青年把酒言欢。
如今,李弘李锐已经走了。
只剩沈悝和自己还在苦苦坚持。
若自己再动摇,那大乾的二十年,便会彻底成为笑话。
秦开疆低呼了一声,猛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等缓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夫君!”
尤天娇摸了摸他的额头,微微松了一口气:“退烧了,退烧就好!”
看似只是简单的发烧。
但上位战神发烧,本来就是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
她心中清楚,秦开疆一定经历了极为残酷的考验。
还好……
眼神清明了些。
她现在都忘不了,那天晚上练功房的禁制忽然消散。
他们赶过去时,只发现李润月的尸体,还有地上昏迷的秦开疆时,心里的震撼程度。
折磨整个秦家一个月的李润月……居然死了。
看起来像是自杀,可即便是自杀,就能跟秦家脱得了干系了
秦开疆揉了揉脑袋,却还是感觉脑海中满是噪音,简直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过了一会儿。
他呼吸才平静了些:“我昏迷多久了”
“这是第三天!”
尤天娇赶紧说道:“长公主马上就要下葬了。”
秦开疆眼角剧烈抽搐了一下:“这几天,皇帝来了没有”
“来了!”
“他什么表现”
“他趴在棺材上嚎啕大哭,然后来了后院,一直向我们忏悔,说是他太过轻慢自大,错估了自己姑姑的病情,只想秦家帮她治愈,却没有考虑她会给秦家带来多大的危害。他还送来了很多药,希望你能早点苏醒。”
“嗯……”
秦开疆应了一声,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警惕。
现在他的思维,好像一大半都被神使血脉牵制住了,思考的能力大大降低。
这时。
“娘!爹醒了么”
秦明日匆匆跑了过来,见到秦开疆已经醒了,赶紧说道:“爹!长公主马上下葬了,您最好能送一下。”
尤天娇神色担忧:“夫君,你行么”
“我送送吧!”
秦开疆踉踉跄跄站起身,在尤天娇的搀扶下走出了卧房。
今日的镇南侯府一片缟素。
前来吊唁的官员也是不少。
秦开疆出现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毕竟李润月的嫁人和自杀,都来的太过突然,镇南府和朝廷对外都没有任何解释。
没有解释,猜测的空间就会更大。
很多人都在猜想,这是不是透露着什么政治讯号。
秦开疆没有看他们,只是将目光投向玉棺中的李润月。
玉棺由寒潭冰玉打造,上面刻录着阵法,尸身可存放数十年不腐。
此刻的李润月已经被整理好了遗容,面色红润,就如同睡着了一般。
已经死去了的她,好像褪去了疯癫的底色,原本的美貌与气质渐渐显露出来。
秦开疆忽然有些恍惚。
似乎又看到了以前那个除了有些娇蛮之外,基本没有缺点的小公主。
若没有那次诸神遗迹之行,今天的一切可能都不是这个样子。
当然。
乾国可能还在积贫积弱。
命运啊……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可笑,她还活着的时候,自己对她满是杀心。
现在她死了,自己反而回想起了她救自己时义无反顾的样子,还有忍受折磨时,靠在自己肩上说只要有自己在,她什么都不怕的场景。
她本来也可以是一个很好的人。
就因为“神”,改变了一生。
“侯爷,该起棺了!”
礼部派来主持葬礼的官员低声提醒道。
秦开疆看了一眼准备抬棺的小吏,本来有些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了起来:“我来吧!夫妻一场,我亲自送她最后一程。”
说罢。
直接抱起了玉棺。
就这样。
厌恶李润月半辈子的秦开疆,亲手将她葬入了秦家的祖坟。
这是正妻一样的待遇。
又是半个月过去。
除夕。
大雪纷飞。
病了许久的秦开疆,终于再次清醒过来,准备陪家人吃一顿年夜饭。
后厨都已经在准备了,却见薛公公冒着大雪前来。
“国丈!国丈!”
薛公公无比热情:“陛下请您和所有秦家人,到雍庆宫一起吃年夜饭。”
秦开疆揉了揉脑袋,眉宇间闪过一丝痛苦之色,疑惑道:“一起吃”
“是啊!”
“和谁吃”
“和陛下吃啊!”
“那陛下和谁吃”
“……”
薛公公感觉这对话好像有些不对劲。
尤天娇赶紧接过话茬:“薛公公勿怪,侯爷一睡就是十几天,这才刚醒没有多久,脑袋还有些迷糊!请转告陛下,我们马上就到!”
“哎!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薛公公恭敬地行了个礼,便一路小跑离开了。
尤天娇扶着日渐隆起的肚子,担忧地望向秦开疆:“夫君,你没事吧”
“没大事!”
秦开疆摆了摆手,最近一段时间,他正处于精神极度内耗的状态,即便醒了也会有出现心不在焉的状态。
愣神许久。
他忽然问道:“最近朝堂风向怎么样”
尤天娇赶紧说道:“最近陛下励精图治,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事情,每次早朝都会提起外患,并且在积极备战,大圣庙好像闹了内讧,有几个庙祝都被软禁了,剩下的庙祝好像被派了出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嗯”
秦开疆有些不解。
这是……发现老妖皇踪迹了
这小皇帝,总算他醒转得不晚。
“爹!”
一旁的秦明日接过话茬:“其实前些日子,陛下找到我,问我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秦开疆眉头一挑:“然后呢”
秦明日沉声道:“然后我说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能醒,他就一副焦虑的样子,一直在来回踱步,问他要干什么也不说。”
“这……”
秦开疆若有所思,看样子,小皇帝应当是意识到老妖皇的威胁了,想要尽快除掉外患了。
这次年夜饭,恐怕就会跟自己谈起这件事情。
是个好现象。
若真是如此,自己倒也是可以出战。
秦开疆其实知道,外患越早解决,秦家的日子就越不好过。
不过……
总好过出别的问题。
自己精神已经有失控的迹象了。
若趁这个机会跟老麒杌同归于尽,也算此生不负李弘。
少了自己这个战神境的威胁,秦家只要能慢慢交出军权,保全的希望其实也不小。
当然。
他知道里面肯定还会有别的问题。
但他已经无暇顾及,只想用最极端的手法解决君臣矛盾。
这些日子。
李知玄已经像个人了。
只要以后更努力一些,未必不能建成仙庭。
想到这里。
他精神振奋了一点:“走吧!我们去皇宫!”
……
岭南天气湿热。
即便到了冬天也很少下雪。
但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就连岭南,也有不少城池蒙上了素裹银妆。
山中。
某处洞府。
李星罗敲了敲门:“龙姬,年夜饭我给你放外面了,虽然有维持温度的法阵,但你还是尽快取走吃吧!”
说罢。
将食盒放下。
便准备转身离开。
自从那次三人荒唐了一番,敖锦就一直处于闭关的状态。
任谁过来叫都不开门。
不过送来的饭都会吃。
没有要走的迹象。
但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所以,一般是秦牧野过来送饭,送完就离开。
就当李星罗准备腾空而起的时候。
门那边忽然传来了敖锦的声音:“今天怎么是你来送的”
李星罗停下脚步,无奈地说道:“牧野陪他前妻和儿子了呗!”
敖锦有些疑惑:“他大年夜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你就不会生气”
“是有些不开心,但也谈不上生气。”
李星罗笑道:“我大部分时间都霸占着他,还不能把他让出去一天啊”
敖锦沉默了一会儿:“你真是有病!”
李星罗轻哼一声:“我要是没点病,我还得不到他呢!”
敖锦:“……”
“哦对!”
李星罗忽然想起了什么:“牧野给你准备了一个新年礼物,我忘记带过来了,还在家里放着。不过我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明天给你带过来好不好”
“轰隆……”
石门打开了。
敖锦款步走出,身材依旧高挑,虽说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但不知怎地,比起以前平白多出了几分女子的妩媚,哪怕并不明显。
她直接腾空而起:“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取!”
李星罗忽的一笑,也跟着飞了回去。
“咻!”
“咻!”
两道身影落地。
家里灯火通明,桌上饭菜热气腾腾,早已有人等候。
秦牧野在!
涂山晴岚也在。
这个憨狐狸,正在逗弄一个不到两岁的娃娃。
娃娃的娘亲,正坐在秦牧野旁边,神情温柔,无比自然地跟秦牧野聊着天。
敖锦脸色顿时就僵住了,她有些恼怒:“你不是说他不在家么”
李星罗摊了摊手:“我是说他陪前妻和儿子了,又没说在哪陪。”
敖锦:“”
她瞪了李星罗一眼,转身就准备离开。
李星罗却忽然说了一句:“龙姬,皇帝让我秘密回京,我们准备明天就出发。”
敖锦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所以呢”
李星罗抿了抿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对我们的许诺,用不了多久就能达成,如果你决定要走的话,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顿年夜饭了。”
敖锦:“!!!”
她身体忽然有些发僵。
手脚也渐渐感受到了冬日的冰凉。
若是决定要走,那这就是最后一顿年夜饭了。
最后一顿。
她沉默了许久,忽得说道:“秦牧野请人吃年夜饭,怎么连请柬都不发,这不合礼数吧”
李星罗轻笑一声:“请柬有什么诚意,年夜饭得亲自过来请。”
说着。
便快步走进了屋里,在秦牧野耳边说了几句。
秦牧野飞快从桌下取出了一份礼盒,快步走了出来。
笑着将礼盒递了过来:“新年礼物!”
敖锦面色平淡地将礼盒收下:“嗯!还有呢”
秦牧野笑道:“我想请你一起用年夜饭,可否赏个脸”
敖锦这才面色稍缓,微微点头:“我看你态度真诚,倒也不是不行,进屋吧,外面冷!”
说着。
便直接踏进了房间。
饭桌旁,涂山晴岚正拿着一块糕点在小娃娃面前晃,一边晃一边哄着斗嘴。
一岁半的小孩刚会说话没多久,只能说几个词组成的短句,在口才上被涂山晴岚教训得很惨,又抢不到糕点,急得哇哇直哭。
涂山晴岚也很久没在辩论上取得如此酣畅淋漓的胜利了,高兴得嘿嘿直笑。
“幼稚死了!”
敖锦哼了一声,便坐到了离秦牧野最远的座位上。
看了一眼白玉玑,发现李星罗正挽着她的胳膊耳语着什么。
这个女人,她在诸神遗迹见过。
那时的白玉玑,还是秦牧野的正妻。
后来戒备涂山晴岚的时候,她还陪秦牧野去过两次南梧城,不过当时没见面。
比起第一次见面,这个女人容貌少了一些苦相,多了几分少妇韵味,温柔的跟水一样,好像变得更好看了。
“龙姬来了!”
白玉玑冲敖锦微微一笑:“谢谢你保护牧野这么长时间。”
她谢我
她凭什么代替秦牧野谢我
她只是前妻。
前妻,就是现在已经没有夫妻关系了。
当然。
我不应该纠结这个问题。
敖锦淡淡应道:“应该的,互利共赢,他活着对我有好处。”
白玉玑:“……”
敖锦问道:“对了!你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白玉玑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秦慕白。”
“哦……”
敖锦心中有些酸涩,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食指轻点额头,取下一枚闪闪发光的软鳞,随后串成挂坠套在小娃娃的脖子上:“你们来的突然,我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这是龙族的眉心麟,内含一缕龙气可强健体魄,也能提高一些五行法术的悟性,还请莫要嫌弃。”
白玉玑错愕了一阵,把小娃娃抱回怀里:“怎么会嫌弃呢慕白,快谢谢敖姨姨!”
“西西……”
小娃娃说话还不囫囵,只能发出这个音。
敖锦垂下眼眸:“吃饭吧!吃完我还要回去修炼。”
秦牧野笑道:“是啊!快吃吧,菜都凉了!”
一顿饭。
倒是吃得颇为融洽。
虽然小娃娃有些闹腾,但涂山晴岚好像很擅长哄小孩子,想让他哭他就哭,想让他笑他就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涂山狐狸的天赋技能。
敖锦的表现也相当体面。
除了一开始有些安静,后面也没刻意将场子冷下来。
得知自己的万妖金丹是白玉玑炼的之后,真诚地道了好几次谢。
不过她还是第一个放下了筷子。
她站起身来:“我饱了,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
说罢,也不管秦牧野挽留的声音。
快步朝院子里走去。
腾空而起的前一刻,无数念头在她心头闪过。
老实说,她很喜欢刚才年夜饭的氛围,因为桌上没有一个生灵对她有敌意。
一切都很和谐,好似有家的感觉。
但这么一个家,她还是有些不想融进去。
也不知道自己走后,秦牧野会睡那个女人的屋。
或者说把孩子哄睡着之后,他们一起……
算了!
不想这个。
与我无关。
敖锦轻呼了一口气,身形已经融入风中,一个念头便能腾空而起。
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转头一看。
白玉玑已经把娃娃绑在自己身前,小小的脸上蒙着防寒的面巾,跟幼年悍匪一样。
她挽着秦牧野的胳膊,正温柔地告诫着什么。
看样子,好像是要走。
敖锦有些疑惑:“今晚你不留这里”
“不留了!”
白玉玑笑了笑:“南梧城今晚子时有烟花展,我的族人还在等着我,还有很多正事要办呢!”
敖锦不解:“那你为什么要过来”
白玉玑抿了抿嘴:“你猜!”
敖锦:“……”
我猜
我总不能猜秦牧野不想留我一个人过除夕夜吧
一个人族的节日而已。
真以为我很在意啊
白玉玑轻握了一下李星罗的手:“鹭鹭,我们在南梧城能不能过得安生,以后就看你了!”
李星罗捏了捏小娃娃的脸,自信一笑:“放心!你们娘俩我护着!”
白玉玑轻笑一声,便用斗篷把孩子裹住,直接腾空而起,朝南梧城的方向飞去。
她速度很快,算算时间,正好赶上子时的烟花展。
敖锦:“……”
怎么感觉这两个女的之间一点隔阂都没有
她们不会感觉自己是附庸么
不会彼此敌对么
奇怪了!
李星罗扯住敖锦的手腕:“龙姬,要不你今晚也别回山洞了……”
敖锦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戒备。
李星罗笑着说道:“今晚我需要提前处理一下岭南年后的问题,牧野也要为之后的大战做准备。龙姬你修炼了这么长时间,正好好好歇歇,今晚不会有事发生的。”
“当真”
“当然!”
“那好!我今晚好好休息,谁也不要来打扰我!”
说罢。
敖锦直接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立刻布下一道隔绝气息与声音的禁制。
李星罗:“……”
秦牧野:“……”
这是一朝被蛇咬,处处闻啼鸟了
他挠了挠头,随后看向涂山晴岚:“小狐狸……”
涂山晴岚有些不满:“请称我四庙祝!”
“四庙祝,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不”
“当然记得!”
“复述一遍!”
“战场危险,绝对不能搅得太深,用身位拉扯蒲鸣龙,只远远地给他丢防护的法术,让他不敢放开动手。主要任务不能乱来,但一定要保证在支线任务上多捞钱。”
“很好!很有精神!回家吧!”
“这就让我回家了”
“你要在这住”
“不是……”
涂山晴岚指着桌上没吃完的糕点:“我能打包么”
秦牧野:“……”
……
夜半。
敖锦悄悄解开了屋里的禁制,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还真听到书房的方向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秦牧野的房里没有声音,但有很强的气息波动,还真在修炼。
看来确实在为马上要到来的硬仗做准备。
若是能借此重创甚至杀了老麒杌。
那自己在这方世界,好像的确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到时……自己真的要走么
不管这些!
先看看这条滥情烛龙送自己的新年礼物是什么吧!
敖锦打开礼盒,发现是一本画册。
打开第一页。
是山谷的夜。
月如白玉盘,月下十几道身影浮空,大多都比较模糊,只有一个金色女子,形象分外清晰。
这好像是第一次进入诸神遗迹之前,他远远蛰伏的视角。
照例是水墨画风,却又感觉无比真实。
很好看。
画作很好看。
画中的自己也好看。
一股莫名的滋味在心头蔓延。
敖锦翻开了下一页,是祭坛前,两人扭打在一起,画中的自己仍然很好看,却有些面目可憎。
她轻哼了一声,继续朝下翻。
一张张,一幕幕,都是两人之间的交集。
有那年大年夜帝姬门口的火树银花,他发现了躲在人群中的自己。
还有一道墙将画作隔成两半,墙外把酒言欢,墙内两人缠绵榻上,画风旖旎,却不下流,只有男子捧着女子的脸,目光中满是心疼。
再然后……
他好像想把每一幕都记录下来。
每一张画作,里面的感情仿佛都要溢出来。
除了那次荒唐的三人行,过往的一切都在画册里了。
当然。
也有一些没有发生的。
比如有一张战场图。
老麒杌尸横战场,被自己踩在脚下。
敖锦忍不住一笑:“还真会画饼!”
继续朝后翻。
男子盛装送别,又似在挽留。
女子背对着他,看不出究竟有无不舍。
再朝后翻。
最后一页。
是张白纸,却标着页码。
他还想画,却不知到底要不要画离别。
这是想等我做决定的那天再补上
敖锦托着腮,看着画册发呆了许久,忽得轻轻一笑:“下头烛龙!还真自我感觉良好,居然真觉得我有可能留下来。不过看在你把我画得这么好看的份上,原谅你一次。”
她又将画册翻看了一遍。
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其装在礼盒当中。
躺在床上,却久久不眠。
……
二月二十九。
春风送暖,北疆冰雪解冻。
一支精锐大军自京都出发,直奔北漠而去。
据说,那边出现了一头极其恐怖的凶兽。
镇南侯秦开疆奉皇命,亲自率兵去剿灭。
一时间,举国振奋。
国内营造许久的铁血气氛,在这一刻也攀上了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