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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房门,段知安去了一趟太子寝屋。

侍女在门口应声道:“太师,殿下已歇下了。”

“刚过酉时,殿下今日怎这么早就休息了?”

“许是舟车劳累,殿下用过晚膳便歇下了。”

段知安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

宁祉自幼挑剔,尤其在外一向择床难眠。怎可能如此早就歇下?

他站在门前片刻,微微眯眼,如此借口,多半是借着夜黑去见什么人了。

“也罢。见上一面,也未尝不可。憋得太久了,总要出问题的......”

段知安低声自语,有些怅然。

这话不知是在说宁祉,还是说他自己。

姜娩沿着长廊往回走,寺庙园中风卷着雪,冰冷而寂静。

她低头匆匆前行。

忽然,廊下的烛灯晃了一下,微弱的光影中,有人喊住了她。

“姜小姐。”

姜娩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灯影处站着一人,依稀能辨认出是宁祉的贴身侍卫,卢方。

“卢方?你怎会在此处?”

卢方压低声音道:“殿下特命我来请您,没想到在此处碰到了。”

“殿下?”

“是,殿下在福殿中等您。”

姜娩一怔,心中掠过一丝喜悦。

只要宁祉还愿见她便好。

“姜小姐请随我来。”

“嗯,有劳。”

她走了两步,脑中似弦拨动,突然想起前世的事。

“等等!”

卢方回头:“怎么了?”

“此时夜深,我贸然前去恐引人说道。还请你转告殿下,待明日参拜后,我会在雪庐等他。”

卢方不知道她怎的这样谨慎,但还是回去向宁祉复命。

彼时宁祉还在福殿等候。

门被推开,他连忙过去,却只见卢方一人。

“怎就你一人回来?姜小姐呢?”

“回禀殿下,姜小姐说此时夜深,不便相见。”

“不见......”宁祉低声喃喃,又问,“那她可还有说别的?”

卢方眼神闪烁了一下,回答:“没有。”

宁祉目光渐渐冷了几分,没有再追问,只是摆手让卢方退下。

......

次日清晨,钟声响彻山间,参拜大典如期举行。

雪还未停,寺庙被白雪覆盖,庄严肃穆。

诸世家在大殿外坐跪,皇亲跪于蒲垫上听住持与弟子们诵经。

神佛在上,跪拜的皆是凡尘俗人,望去一片虔诚之态。

可这其中又有几人,是真心为社稷祈福?

姜娩忘殿中偷瞄一眼,但前面重重身影遮挡,她并看不见宁祉在何处。

参拜结束后,她依约去了雪庐等候。

白雪掩映下的雪庐寂静无声,唯有檐角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久等,却没有看到宁祉。

她心中渐渐起疑,思索间,准备起身离开。

然而,脚步刚迈出,便听到一阵急促的破风声袭来!

她猛然回头,只见几名男子雪地间现身。

白衣与雪地融为一体,若非动作间露出锋利的长剑,几乎难以察觉。

姜娩暗叫不好!脚下开步伐,慌乱逃窜。

为何会这样?

前世她是夜间与宁祉私会被发现,才被皇后派人劫走。

可昨夜她未曾见他,为何仍有人设伏?

甚至还如此精准在雪庐等着她。

难道是卢方?

她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却来不及多想。

身后白衣人步步紧逼,她咬牙拼命跑。

雪地滑腻,慌乱中,姜娩失足滚下了一处长坡,重重撞上半截断树,疼得她险些晕厥。

她忽然想起萧珩之曾给过她的鹰哨。

连忙掏出,用尽力气吹响。

清脆的哨声在空旷的雪地回荡,却久久没有人出现。

“来人啊,救命啊!”

姜娩高声呼救,可她选的地方本就僻静无人,声音也都被雪地吞没。

眼看白衣人手持长剑步步逼近,寒光刺目,姜娩心中一片绝望。

忽然,一声冷喝自不远处传来:“住手!”

白衣人见来人后似不敢轻举妄动,迅速散开,隐入雪地。

姜娩抬眼,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逆光而来,声音中透着一丝焦急:“姜小姐!”

“殿下!”

姜娩声音发颤,既是后怕,也是惊喜。

宁祉将大氅脱下朝她抛去:“抓紧,我拉你上来!”

姜娩咬牙撑起身,紧拽着大氅一角,被他费力拽上了雪坡。

她双腿一软,险些跌倒,被宁祉扶住。

“如何?”

“还好,我还以为,殿下不会来了。”

姜娩努力稳住心绪,语气却难掩颤抖。

“你莫不是在等候孤?”

“这......殿下难不成不是来见我的?”

宁祉扶稳她,说:“我不知你在此处,是昨夜你说不便相见,我当你是在责怪我不知礼数,今日本想去向你赔罪,可却发觉你不见了,才寻到这里......”

他话未说完,姜娩皱眉问道:“昨夜我告诉卢方,今日与殿下在此处相见……他可曾告诉殿下?”

宁祉神色一顿,片刻后摇头:“不曾......”

这一瞬间,他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姜娩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疑虑,轻声道:“如此看来,殿下身边还真是群狼环伺。”

“此事孤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姜娩摇头:“我倒不必有何交代。今日我是有更重要的事想提醒殿下。”

“何事?”

“殿下可知镜花坊?”

宁祉抬眉,轻轻点头:“听说过,怎么了?”

“前些时日做了个梦,梦里一老者提醒我,让我务必告知殿下,请殿下提防此地,恐会生出变故。”

宁祉没有说话,沉默着似乎在思考。

姜娩又说:“从前我听闻此地是三皇子手下经营,如今三皇子虽落罪,但这地方不知为何没有被查,我担心会有三皇子从前的忠党,做出对殿下不利之事。何况此梦好似警醒一般,因此我才特意告诉殿下,还请殿下务必当心。”

姜娩低着头,心里忐忑。

如此以梦为说辞,也不知宁祉会不会信。

前世冯郢在镜花坊仗势欺人,被一行侠仗义之人暴打一顿后昏迷不醒。

其父冯大人爱子心切,状告到皇帝那里,说镜花坊是太子经营之所,定要讨个说法。

虽后来查清那地方是三皇子的,与宁祉并没有关系。

但这一世,宁祉已失圣心,纵使查清与他无关,恐怕也难免让皇帝不悦。

她不想宁祉再受这折腾。

片刻后,宁祉虚扶她手臂,轻声道:“好,此事孤会注意些。你今日受了惊吓,快回去休息。”

姜娩没有注意到宁祉变化的表情,点点头与他一同往回走。

后背的刺痛越发明显,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鹰哨,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哨子,是萧珩之亲手交给她的。

让她随身带着,若遇到危险就吹响它。

她倒是难得听了一次他的话,随身把这小玩意带在身上。

可刚刚那一刻,她拼尽全力吹响,却毫无动静。

是萧珩之根本未派人跟着她?

还是那些所谓的保护,只是他随口说说?

姜娩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竟把他那些虚无的承诺当了真。

她随手一抛,将鹰哨丢在了雪地里。